他悬腕停笔,目光定定盯着纸面。
却听见她说,“我知道强你所难,这次之后,我不会再以任何事为难你。”
他抬头看她。
彼此目光僵持,将各自的影子都冻在了眼底。
他陡一扬手,将笔狠狠掷在地下。
墨水溅在她素白旗袍前襟,一串墨点刺目狼狈。
她低头看自己衣襟,又看向掷在地上的笔,然后抬眸看他……幽幽两点漆色,转得艰涩,眉梢眼角都似有霜覆。他直勾勾瞧着她衣襟上墨痕,目光移上,触到她翦翦目光,仿佛看见一只毫无戒备的鹿,胸膛被人刺入长矛,尚来不及疼痛。
二十四章 (2)
来不及后悔,甚至来不及明白彼此都说了些什么。
他只知道,那个春日桃花的幻梦,在这一刻倏然惊了、碎了、没了。
不是没有过放手的念头,也曾惜取新人,竭尽所能遗忘她的一颦一笑,却输在与自己的搏斗里,输在这可笑的误会上——当那人还在的时候,她不需要他,他可以死心远离;当那个人去了,他在天涯海角也赶回来,只因以为,她会需要他。
却未想过,他是错的。
原来她并不需要,她活在她的回忆里,并不需要在回忆中多出另外一人。
如今她要怎样且都随她,愿意守着故去的时日,甘愿心如死水,都好,都好……何必在苦苦拖拽她,昨日欢笑,是她心底不可覆盖的绚烂,哪怕是昨日泪水,也如水晶莹然;今日扰扰,天地间黯尘遮蔽,她连睁眼看一看的心思也没有了。
还能说什么,无非是,罢罢罢。
一丝模糊钝痛不知是从伤处传来,还是自心底泅开。
下巴被割出的伤处仍在渗血。
薛晋铭拿毛巾擦去血迹,穿上熨烫笔挺的卡其色夏至军服,走进卧房倒了杯酒仰头喝下。风扇嗡嗡转动,带起阵阵凉风,透过玻璃窗犹能望见远处废墟上未散的硝烟。
“处座?”秘书君静兰在外面敲门。
“进来。”薛晋铭自窗前转过身。
“时间差不多了,是否可以动身……呀,处座,您在流血!”君静兰猛然瞧见他下巴的伤口,不由吃了一惊。薛晋铭皱眉低头,血珠子不慎滴在衣领上。
君静兰转身出去找了药棉,回来时忘了敲门,恰撞见薛晋铭脱下弄脏的衣服,赤裸着上身,正要换上干净衬衣。那欣硕身躯映入眼里,令年轻俏丽的女秘书顿时脸颊耳背都发了热。
薛晋铭系好衣扣,回转身来,不以为意地一笑,接过她手上药棉,“谢谢。”
“我来。”君静兰踮起脚尖,将沾了消毒药水的棉团小心翼翼按上他伤口。
他低了头,眼睛微阖,薄唇抿起的时候总有一种微笑弧度。
成熟男子的气息如醇酒般醉人,他的气息却是酒中最清冽的一种,遥遥一嗅,足可沉醉。
她的心跳得急乱起来,试探地挨近他,娇软身子几乎倚上他胸膛,“还疼吗?”
薛晋铭垂下目光,看进她盈盈妙目,拂上脸颊的气息暖暖酥酥,制服包裹下的身躯玲珑浮凸,领口隐隐现出曼妙沟壑,年轻的肌肤上散发出诱人甜香。
眼前青春曼妙的女子正幽幽咬唇望着他,毫不掩饰眼里的爱慕和引诱。
世上有百媚千红,只要愿意,随时可以抽身离去,从那纠缠半生的无望漩涡里退却,割裂那生生折磨人的相思,斩断痛苦根源。
忘便忘了,何必徒劳挣扎,何尝没有软玉温香在怀。
薛晋铭迷离眼底慢慢浮起自嘲的笑,任凭君静兰的手攀上他颈项,任凭她湿润红唇轻点,似蝴蝶如蜻蜓,巧妙试探着接近,软绵绵贴上他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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