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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比特错误(第1页)

发现这个记忆错误之后,他又回忆起了一连串的事情。

现在他想起来了,他们总是在饭厅里用餐,

而且要下棋的话也总是用起居室里的咖啡桌。

折磨他这么多年的记忆根本就不可能属实。

那个场景肯定是他自己以某种方式想象出来的。

在认识利迪娅之前,泰勒的人生和大多数人的一样,充满一长串日积月累下来的名字。年轻的泰勒那时还不懂,名字,其实是记忆的标签。

——“后来呢?”“后面就没有了,”奶奶说,“他们就幸福地生活着,直到永远。”“永远?”“当然了。”在奶奶给他念《睡美人》之前,泰勒一直以为每个故事的结尾都像他父母讲的那样:“他们生活下去,有时候还能感到幸福,就这样一直到死。”

——泰勒和别的小孩一样躲着那个新来的男生,因为那孩子个头比他们都大,而且盯着谁都一副要动手打架的模样。但是那天,杨太太的美术课上只剩下泰勒旁边的一个空位子,于是他和欧文·拉斯特就这么成了最好的朋友。

——泰勒望着她,一直到音乐结束。他刚要开口邀她跳舞,她的约会对象就到了。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只需要半个钟头,他想。于是他把“安珀·莉娅”这个名字写在小纸条上,用铝箔封进啤酒瓶,用尽力气远远地扔到长岛海湾里。

——从他看到渔人码头旁边晒太阳的海豹那一刻起,旧金山不再只是地图上的一个小点。

——在咖啡店即兴表演的时候,他念了一首叫《诱惑、迷恋、欲望与专一》的诗。他不明白为什么在场所有的女人听了都放声大笑,直到坐在欧文后面的女士指给他看了杂志上的香水广告,他才恍然大悟。莱娜·赖曼和泰勒的约会持续了整整两个月,她最喜欢的香型叫嫉妒。

——泰勒本来不知道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叫什么,不过,他搬进新公寓之后在厨房里发现了一本别人丢下的星图,旁边搁着一盆新鲜的橘子。于是,每当他想到天狼星的时候,舌尖便会传来一丝甜意。

泰勒第一次看到她,是在离他家两条街远、专卖有机食品的“完全食物”超市背后的垃圾箱旁。当时,他绕到那里是想找几个纸箱,好把刚买的纯天然土豆和散养鸡的胸脯肉装回去(塑料袋和纸袋都不符合那家超市的环保理念。)

她正站在垃圾箱旁,两手举着一大罐刚过了保质期的橄榄对着阳光看。她穿着深蓝色棉背心,可以看见肘弯处的褶皱与凹陷。被太阳晒得褪了色的姜红色头发盘在一边,用一只黑色发夹别住。几粒雀斑让她苍白的面孔多了些生气与色彩。

她转过头来,把橄榄罐子放到她翻出来的一堆东西上面。她嘴唇开裂,一看就是只顾抽烟、把医学统计数字当笑谈的那类人。她眼睛的颜色让人想起飞蛾的翅膀。她要微笑了。他心里明白。他想看看她的牙齿是不是雪白而又参差不齐的。

泰勒觉得她是自己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你知道他们丢到这里的东西起码还能放一个星期,是吧?”她招呼他过来,“来帮把手。”

是的,她是在微笑。

据我们对记忆的了解,无论是对确实发生过的事情的回忆,比如晚餐的菜色,还是对可能发生但是并没有成为现实的事情的印象,比如某个时过境迁之后才想起来的有力反驳,或是对那些完全子虚乌有的事物的记忆,比如阳光如何让天使的眼睛熠熠生辉之类,这三类记忆在神经元层次上都采用了同一种编码方式。所以我们要动用逻辑与理性,还要增加一个间接层次才能把这三者区分开来。这对那些相信现实建构于记忆之上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困扰,因为如果你无法分辨这三种记忆的话,那你就可能被诱导相信任何事。

哲学与宗教之所以有慰藉人心的力量,就是因为二者都能帮助人们将这三种记忆区分开来,让他们能够把握住那脆弱的现世的真实。

当泰勒还很小的时候,奶奶是他最亲近的人。因为他的父母认为讲给孩子听的必须是成人眼中的事实,奶奶则不一样,她会用圣诞老人、复活节小兔子和上帝来补足他的知识空缺。另外,他的父母总是很忙,并且过于正经,而奶奶则是从容随和,能让他开心。她趁泰勒父母不在的时候,带他去过几次教堂。他喜欢那里的歌声和彩色玻璃窗。他还记得坐在那个巨大而空旷的房子里的坚硬长凳上,依偎在奶奶身边,感觉无比安全。

奶奶的去世让泰勒悲痛万分。不过像大多数成年人那样,长大之后的他只能大致地记起孩提时代的眷恋有多强烈。他和很多人一样错误地将成熟与有价值画上等号,于是,便想当然地认为自己幼时对她的爱缺乏力量与深度。

但在奶奶过世之后,泰勒长久以来一直被一段记忆所折磨。那是奶奶某次来看他时发生的事。当时他大约五岁,正和奶奶在厨房里的餐桌上玩某种棋类游戏。他兴奋地晃悠着腿,老是踢到她的小腿。奶奶叫他别闹了,但他不肯听话,只是咯咯笑着。最后奶奶冲他皱起眉头,吓唬他说再这样她就不玩儿了,这时候泰勒就叫她下地狱去。

在泰勒的记忆里,他能看见她的表情瞬间僵住,脸色苍白,然后便开始流泪。他记得自己只见她哭过这一次。他同样记得自己当时是如何地茫然不知所措。他的父母不怎么信仰宗教,所以对他来说,地狱这个字眼并没有太多的神秘感与力量,只是模糊地知道那是个让人不愿踏足的地方,和阴暗的地下室或者更加阴暗的阁楼差不多。奶奶在流泪,但他自己不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这让他感到很恼怒。

甚至到十几岁的时候,泰勒还在为这段记忆内疚。对他来说,这代表了他在面对自身的残忍和无知,在质疑自己本质上是不是个好人时所感受到的恐惧与焦虑。如此轻易地让一个爱自己的人受这么重的伤害,这让他深感不安。

有一天,泰勒翻看一本旧的家庭影集时,在里面找到了一张老屋厨房的照片。他惊奇地发现,那个小厨房的中间是料理台,根本容不下他记忆里的那张餐桌。

发现这个记忆错误之后,他又回忆起了一连串的事情。现在他想起来了,他们总是在饭厅里用餐,而且要下棋的话也总是用起居室里的咖啡桌。折磨他这么多年的记忆根本就不可能属实。那个场景肯定是他自己以某种方式想象出来的。

他觉得要解释真相到底如何并不困难。奶奶的去世一定给了他内疚与被抛弃的感觉。在这种混乱之中,他借用从故事书里看来的一些元素,凭空造出了这段记忆来惩罚自己。任何失去至亲的孩子都可能产生这种幻想。认识到这一点,奶奶哭泣的情景便逐渐淡出了他的记忆,变得越来越不可信了。

泰勒觉得自己很幸运,能够抓住虚假记忆中唯一的破绽,从而用理性来分辨真实与虚幻。对他来说,这似乎是长大成人的标志。

当然他也承认,伴随这一发现而来的是一丝伤感。尽管这段记忆是生造的,但它毕竟是自己对奶奶的爱的一部分;现在它丧失了真实的光环,好像奶奶的某一部分也随之逝去,余下的只有无以名状的空虚。

泰勒知道,世界上最好的开心果冰淇淋出自洛斯阿达玛镇的多拉冰淇淋店。因为就是在那里,空调的凉风吹着他的后脖颈,阳光从满是灰尘的百叶窗缝隙照进来,他们分享着一小杯开心果冰淇淋,就在这时,利迪娅对他说:“好啊,我当然愿意,就这么定了。”

一个月前,他帮她把从“完全食物”超市的垃圾箱里拣出来的橄榄、面包和葡萄汁搬回公寓。其实她也住在他那栋楼里,就在他下面一层。她房间里仅有的几样家具都是硬纸板做的,上面蒙着床单,看上去像简约主义戏剧的舞台布景一样。利迪娅在地板上摊开一条毯子,于是那天下午,他们便在她那十二平方米的单人公寓里举行了一次野餐。他们就着瓶子喝葡萄汁,利迪娅把面包掰开递给他。

“圣餐,利迪娅的手艺。”她的口气好像在说“卡拉布里亚风味鸡块,我奶奶的家传秘方”似的,完全不像是开玩笑。然后,她从罐子里给他拿了颗橄榄。

奶奶最后一次带泰勒去教堂已经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所以他完全不知道现在该如何应答。可是,他想要留在她身边望着她的脸。尽管她只偶尔露出笑意,但泰勒可以感觉到她神色中弥漫着的某种喜悦,如同扑面而来的热浪一般。

他给她讲自己的工作,如何在银行做数据库程序员,又说到他晚上如何在笔记本上作诗,然后来到烟气腾腾的咖啡馆里,在那些有着同样梦想的男男女女面前朗诵。他告诉她那些在自己生活中分量最重的名字,还有名字背后的故事。他暗自赞叹她的面容,并惊讶于自己竟如此为她着迷。

泰勒也问她一些问题。他想了解自己意中人的人生,还有她所积攒下来的那些名字背后的故事。

利迪娅长大的地方叫新坎顿,是分散于从波士顿到纽约的高速公路沿线的无数远郊小镇之一,这些小镇基本上都大同小异。父母给她取这个名字,是为了纪念在她出生之前就过世了的外祖母。小时候妈妈叫她“豌豆荚”,因为她生得圆滚滚的,又喜欢阳光。她爸爸则叫她“小公主”,因为他觉得所有的父亲都会这么称呼女儿。

初中的大部分时间里,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她的父母开始吵架,等到尘埃落定之后,爸爸想让她继续用利迪娅·葛蒂这个名字,而妈妈则希望她改名为利迪娅·奥斯坎莱。她的暑假都在亚利桑那州爸爸的新家度过,他晚上与朋友聚会的时候也会把她带上。他们叫她“小鲨鱼”,因为她扑克打得比他们还好。学校里的女生都叫她“郝利迪”,因为她最喜欢的是红色。而男生没给她取绰号,因为就他们所知,她还没吻过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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