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外公有多担心他的寒症,有时医院有新来的大夫了,都惦念着要喊上他来给大夫瞧一瞧,能有一丝好转的希望都是好的。
林林总总,千头万绪,他无论如何说不出“母亲让我一起骗你”这样残忍的话来。
气氛有些诡异,外公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神慢慢地严肃了起来,落在夏栖鲸身上的打量也多了些意味不明的探究。
夏栖鲸琢磨了一下,这情况自己装哑巴也不大合适,要真说“我是您未来的孙媳妇”吧,又好像太不要脸了一点。
万一下一秒就被时屿拆穿,也太尴尬了,怕不是一出门就要被时屿粉丝后援会暗杀。
于是咳了下嗓子,道:“时——时爷爷好,我叫夏栖鲸,是时屿的同学,和他一样,在金湖大学读金融系大一。”
外公不动声色:“小屿的同学朋友,是很多的。带来医院见我的,却是少有。”
外公看不到的盲区,时母又狠狠瞪了时屿一眼。
时屿依旧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夏栖鲸只好又硬着头皮接茬:“那我好、好荣幸的,时屿在学校里可受欢迎了,成绩好长得又好看,还是班长。”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外公果然神情松动了些,笑道:“是么,怎么个受欢迎法?”
说到这个夏栖鲸就来劲了:“我们宿舍楼是一栋隔一栋的,您知道吧,alpha和omega分开住,开学那天好多omega想给时屿递情书,结果搞得alpha楼直接瘫痪了!一堆人提着行李箱堵在门口,进不去,差点把火警报警窗都挤碎了。”
“还有呢。”
“还有,”夏栖鲸挖空心思回想,“有一回时屿捡到一部手机,为了找回失主就在学校论坛里贴了失物招领,还和失主加了微信。结果后来好多omega为了接近他,就故意往他宿舍楼底下扔东西,什么围巾书本抑制剂充电宝乱七八糟的,后来学校警告说再扔通通上缴教务处充公,楼底下才清静了。”
外公笑了:“现在的小孩子这么疯呢?”
“那可不,”夏栖鲸感叹道,“我原来还奇怪,今天一见您和伯母就知道了,难怪时屿这么招人呢,原来全是从长辈身上遗传来的。”
这话一出,病房里的人都乐了,原本降低到冰点的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笑声里夏栖鲸隐约听到了极细微的一声“嗤”,听方向竟然像是时屿发出来的。
不过扭头一看,时屿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就也不敢确定了。
“说了这么多别人,”外公随意地拿起搪瓷杯,道,“那你呢,你对小屿怎么看?”
夏栖鲸装傻:“当然和其他同学一样很崇拜他啦。”
“就只是崇拜?”外公突然放下搪瓷杯,盯紧了他的眼睛,“金湖大学金融系一届就有四百多个学生,个个都是他的同学;就算只算那些要好的,篮球队的,街舞社的,也总得有大几十个人,他怎么就带来了你一个?”
一记回马枪,杀得夏栖鲸措手不及。
他寻思这老头儿大概学过川剧变脸,刚才还和风细雨笑眯眯跟你聊大学生活,下一秒就脸色骤变,重剑出击。
“我们……关系比较要好……”
“有多要好?哪种要好?”老爷子声音平和,却句句一针见血,“小屿很少会把朋友带回家来,更不用提是带来见我,你知道什么身份才能和我说话吗?知道这会儿有多少人求爷爷告奶奶拿着钞票想见我,都进不了这座医院的大门吗?”
夏栖鲸要撑不住了。
怎么会这样,他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老爷子不愧是年轻时叱咤风云的大人物,眼睛一眯就能把人扒得干干净净,跟没穿衣服似的,X光上下一扫,骇得人跪地求饶。
夏栖鲸沉吟了一下,确定这大概就是武侠里的杀气。
好重的杀气,好浓的血腥味。
别说杀人了,杀一条鲸鱼恐怕都不在话下。
何况他夏栖鲸还不是鲸鱼,只是一只垂死挣扎的小虾米。
夏栖鲸深吸一口气,终于叹道:“抱歉,我……”
“他是我的男朋友,我们决定下个月结婚。”
夏栖鲸:“嗯……嗯???”
他转过头,震惊地看着面无表情的时屿。
时屿没有看他,而是在漫长的沉默中又补了一句:“暂时,没有要孩子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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