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有哩。”老头儿拾起铜钱仔细藏进怀里,不一会拿来一个破布包,小心打开双手递上。
刘琰拿在手里是三张干饼,看起来像是一点儿大麦混着不知名的野菜,野菜经过晾晒使饼子看起来黑漆麻乌的,这时老人家暗藏的最后一点吃食,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易拿出来。使劲咬下一块,嘎吱嘎吱嚼着咯牙,吃着很酸带着一股苦味。
刘琰啐一口吐出去,苦着脸问道:“咋这么多沙土?”
侍从端着水碗笑呵呵过来,把饼子在碗里泡了一会儿才递给刘琰:“等沙子沉底,溜着边儿喝。”
碗里稀泥一样黑黑黄黄一片粘稠,刘琰实在没有勇气去喝,又还给老头:“你们就吃这个?”
“不吃这个难道吃肉?不错了起码饿不死。”远处走来一个矮个汉子,一身破烂曲裾衣服满是脏渍,嗓音像是饿久了没什么底气。
“哎呀,哎呀赶上了,恭迎上官!恭迎上官!一点薄酒不成敬意。”一个椽吏打扮的瘦小男人端着一篮子野果酒水和那汉子一前一后赶来。
刘琰还以为孝敬自己,没成想那人却对身旁一个随行的地方官吏躬身送上篮子,嘴里不住念叨:“左右屯户实有难处,还望上官代为美言几句。”
那官吏尴尬点头拿起几枚果子看看抛回,这就算是领情了,扭头朝刘琰努努嘴,那瘦椽吏会意小跑两步来到刘琰身前躬身递上篮子:“本地野味,不成敬意。”
“史路?”刘琰吃着野果开口,有史路在不用说那个矮个子就是王度了。
“啊?呀,是您那,您别介意,外貌变化属实有些大。”史路抬头辨认半天,要不是那双蓝眼睛还真不敢想是刘琰。
“出什么事儿了?”刘琰躲着本地官吏偷偷对史路打眼色。
史路压低声音:“上面摊派耕牛,这事儿难办啊,不用牛收六成佃租,用牛就得收八成了。”
“那谁还用牛啊。”
“是呀,是呀。所以上面硬性摊派,我这儿也是为难啊。”
“不对,我可听说用官牛是六公四民,怎么到你这就变了?”刘琰记得路上套过话,其实也不算秘密屯田都是这个章程,百姓用私牛五分税,用官牛六分税。
旁边地方官轻咳一声,史路尴尬讪笑没有作答。
“那你就抓阄吧。”刘琰再笨也明白了,摇摇头觉得很无奈。
“不行,老百姓已经很难了。”一旁王度直接拒绝。
老屯户吸溜光那碗稀泥,又开始舔舐碗底沉淀的沙土,边舔边抬头望着史路眼神充满感激:“我记事起就是这般,那时还没乱,眼下只盼安生活命就好。”
王度凑过来小声说道:“根本没办法,还得咱们兄弟用俸禄替他们多少找补些,也是杯水车薪。”
“怎么没办法?事在人为。”史路不服气。
“你还要找唐家借?你都借多少回了,利息都还不起了。”王度白了眼史路。
“唐家?”
“嘘!”史路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靠得近近的解释。
颍川有唐荀钟陈四大家,其中唐家老大唐玹官至京兆尹;老二就是五侯之一中常侍汝阳侯唐衡,女儿嫁给荀彧为正妻,三弟唐珍官至太常卿,孙女就是少帝刘辩寡妻弘农妃唐姬。
现在颍川最大的家族就是唐家,其次是荀家,那荀彧更是了不得,做了尚书令主管尚书台,举荐的钟繇,荀攸,枣祗均身居要职。整个朝堂关键位置都是颍川人做主,现在都传言外事曹车骑政务荀令君。
兖州动乱给曹操教训很大,在颍川这里可不敢再和士族来硬的,好在颍川经过战乱有不少荒地,曹操和士族谈妥士族享受更多特权后收拢流民,发动军士开始在颍川郡荒地中屯田。
“他俩都是宦官之后所以才凑到一起。”史路煞有介事总结一句。
随行地方官走上前来催促出发,刘琰从车里拿出所有丝绸衣物连带一贯铜钱甩给史路:“我就这么多了。”刘琬躺在车里看着史路不住作揖感谢,翻了个白眼不去理会。
车队缓缓前行,经过长杜时看见大批军士迎着寒风操练,一群群一队队绵延几十里,甲胄极少,但精气神很足,相比冀州军队完全是一番新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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