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安绍卿伫立月下,遥望着不远处的阁楼,深锁的是心与念,何时才有机会重见天日。
“侯爷。”如风悄无声息的站在安绍卿身后。
“他还是不肯说。”仿佛是预知的结果,安绍卿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依旧清清冷冷。
半垂着头,如风没有做声。
许久,安绍卿的眼底掠过一闪即逝的心痛,“她在那里。”
“侯爷何必耿耿于怀,时也命也,天注定。”如风转身靠在廊柱上,半眯着眼睛,怀抱着冷剑。
四周寂冷,鸟语虫鸣,分明是个极好的月色,竟惹得离人多少心伤。
挪步,安绍卿缓缓朝后院走去。如风知道他要去哪,也只管不闻不问。主子的心思,他懂,却也似懂非懂。
木屋里,昏暗的烛光下,苏瑾端坐床沿,无双站在身后细心的为她捋发。
“小姐的头发真好,就像瀑布一样。”无双由衷欣羡,手中的篦子轻轻滑过她的长发。黝黑的光泽在黑暗中尤为显眼,有种碧波嶙峋的感觉。
苏瑾有些鼻塞,许是白日里淋了水,有些风寒,“就你会说话。”
“无双是真心的。”无双笑了笑,“小姐什么都好,就是心太软。”
闻言,苏瑾一声轻叹,没有再说什么。
心软之人,如何救父?
窗外,人影浮动。
无双一惊,“小……”
还不待喊出口,苏瑾示意她别喊。隔着窗户,她能清楚的看见外头男子的身影,那脸部轮廓,那身影分明是安绍卿其人。只是……那一刻她忐忑,若他进来,她该如何?若他一直不进来,她又该跟他说什么?
窗外的安绍卿并不打算进来,只是侧着身子站在外头,方才还能听见房内两人的谈笑,如今却安静得出奇。斜睨缝隙一眼,却是主仆二人静静梳理发髻,一时间,他只能用岁月静好四个字来形容。
昏黄的烛光下,苏瑾面若桃李,眉目间与生俱来的脱俗之气。一点红唇,微微带着几许不对称的微白,宛若她抚上云鬓的素手,指节泛着微凉的青白。如瀑长发轻垂,衬着她精致的面颊,七彩的光晕在眉睫下落下一道剪影,盈盈一动见宛若倾城。
低头冷笑几声,安绍卿浅浅摇头,转身离去。
翩然间,只留下一句,“你可以走了。”
房内,苏瑾眉睫微挑。
他的意思是……
她获释了?心中,五味陈杂,是替安绍芸道歉的?到底人心寒凉,到底她什么都不是。
回廊处,如风紧跟安绍卿身后,“侯爷是为了马术大赛?”
顿住脚步,黑暗中,安绍卿深邃的眸子绽放着熠熠之光,“还有半月,是该好好准备。我没有心思可以放在她身上,放她出来只是不想绍芸胡来。”出了后院,安绍卿深信苏瑾有能力保护自己。一个江洋大盗的女儿,如果连自保都不会,死也不冤。
“今年是否该隆重些?”如风问。
这次马会是安绍卿继承侯爷爵位后的第五次,算是五周年。何况,正好赶着八月十五之后,可谓是双喜连逢。灯会尚且喧嚣热闹,那这马会自然也该好好置办。
“你看着办。”安绍卿思虑片刻,“传下去,今年马会得胜者赋额外奖赏。本侯可当场满足其一个愿望,前提是不违背纲常,不违背道义。”
如风眉心微动,轻轻颔首,“是。”
见如风离去,安绍卿不紧不慢的走到一座阁楼之前。阁楼的门上着重重的锁,仿佛里面藏着某种极为珍贵的宝物。手,轻轻贴在精雕的红木门板上,镂空的花纹就像女子精致的五官,有着凹凸不平的轮廓。
安绍卿面色黯然,神情之哀伤,竟是难得一见。月色下,年轻的男子怅然伫立,指尖柔和的拂过门面上的每一个花纹。
这样的专注,与平日里的安绍卿判若两人。
不是不痛,是不愿让人知道他的痛。不是不想,只是想得太久,连自己都会忘了身处何地。
芷若,你说对吗?
月,清冷,寒凉,宛若人心,更甚人心。
过些时候便是十五灯会,你可是最喜欢那里的热闹,你还记得吗?
心在疼,却只有自己知道。
安绍卿一声轻叹,转身走开,脚步沉重,只留下月中一抹落寞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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