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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部分(第2页)

天刚蒙蒙亮,水面上还微微浮着一层薄雾。谢玄的八万北府军就已经穿戴整齐,齐刷刷地排列在了淝水东岸。为首两骑一白一黑,尤是显眼。白的是银盔白袍的谢玄,黑的自然是玄甲黑袍的容楼。而苻坚的秦军也列阵于淝水西侧,和晋军隔水相望。

谢玄姿态优雅地一抖马缰,纵马来到了阵前。

他抬眼望见敌军阵中的帅旗之下,一将身披紫色战袍,气度非凡,料必是苻坚,于是摇头轻笑,朗声道:“来得莫非就是大秦的苻天王吗?久闻天王南征北战,大军到处可谓所向披靡,今日一见,却是见面不如闻名呀。”这番话,谢玄用精纯的内力送出,身边的人听起来并不刺耳,但是却传得极远,连隔着一条淝水的苻坚也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中。

苻坚知道那是谢玄故意用来激怒他的话,自然不会上他这个当,只笑着回应道:“久闻南方气候宜人,所以居民也耐不得北方的苦寒,素来有不善于苦战而善于清谈之说,今日一见,倒是所言非虚。”这番话,苻坚同样以内力送出,字字铿锵有力。秦军听见了,无不齐声大笑,得意之极。

而朱序此刻就骑在战马上,心神不宁地跟在苻坚乘坐的云母车后。今日一上战场他就心中不安,这种不安并非源自害怕接踵而至的杀戮,必竟他朱序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又怎会心生畏惧?只是这一战,以他特殊的身份,一直拿不定主意究竟该怎样做才好。他虽然想站在晋军那边,但目前看来胜算并不大;如果站在秦军这边,似乎也不很踏实。

前一瞬,朱序瞧见谢玄那话免不了有点自取其辱的味道,心底下就更不是滋味了。但一转眼,他突然想到:‘姚苌面对荆州军按兵不动,而慕容垂自领兵奔去,攻克勋城后也是停兵驻扎,瞧他们都有点在等苻坚这一战结果的意思。也就是说,如果苻坚胜了,他们当会挥兵开战,而如果苻坚败了,只怕他们就意图拥兵自立了。’念至此处,他不禁心如明镜,暗道:‘连他们都有坐山观虎斗之意,我又岂能免俗?最好的选择也当如此,如果战局对苻坚有利,我就彻底忘了做内应一事,谢玄日后提起,自当抵死不认;如果战局对苻坚不利,我便趁机搞事,这般虽有骑墙之嫌,却是对我最有利了。’打定主意后,他倒是心安了不少。

这边,朱序正打着自己的小算盘;那边,谢玄却神情自若,回首看向自己的士兵,瞧见他们听到秦军嘲讽的笑声,个个眼中都似要喷出火来。他心中暗笑,脸上却仍是一派潇洒自如的神色,朗朗一笑,又道:“难得天王也听过我晋人的清谈之风。想是天王以为我不过信口开河,所以认定是空口清谈,却不知,我说天王的人马让我生出见面不如闻名之意,却是有据可依的。”

苻坚淡淡笑了笑。

谢玄继续道:“天王请想,明明是你率百万大军千里迢迢来犯我国土,我不过被动率军迎战而已,可战事当前,你的大军却不但不敢出来与我决战,甚至到了此刻还死死逼在水边,只意图阻止我军过河。这样看起来反倒像是我们在进攻,你们在死守一般。”他十分不屑地哈哈笑了起来,道:“如果天王真有鞭策宇内,并吞八荒之心,则不妨命你的人马稍稍后撤百步,容我方歩骑渡河。到那时,我们便可一决雌雄了。”顿了顿,谢玄又轻轻摇了摇头道:“当然,如果天王的本意不过是拔得寿阳便心满意足的话,你我就不妨在此两厢罢斗,寿阳城就当送给你了,秦晋便以这淝水为界,从此两不相扰,重结秦晋之盟,岂不美哉?”

他能言擅辩,这些话虽不过循着歪理,却令苻坚一时辩驳不得,心中大为愤怒。

苻坚压下怒气,眼珠转了几转,转头向身侧的苻融低语道:“我们若是将计就计,后退百步,先放他们过来,再和他们决战,你意下如何?”

苻融稍想了想,皱眉道:“我军人数庞大,阵势严密,一旦后退,只恐阵型不齐,给对方以可趁之机,似是不妥。”接着,他又追加了一句,道:“而且,临阵后退乃是兵家大忌,还请天王三思。”

苻坚点头,微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我们以骑兵为主,速度大大快过对方的步兵。至于阵型不齐,对步兵而言实是大忌,但对骑兵却没有那么严重。”他思索片刻,又道:“其实有这一水阻隔,我们的骑兵原也过不去,本来就难以发挥冲锋的优势。如果将计就计,放他们过来,他们也只能派些舟船,送些步兵上前来摆开阵势,还不都是来送死的?!而谢玄所谓的精锐骑兵很难渡河,我们可趁他的骑兵渡到河中心时,就奋起攻击,那样岂不是手到擒来?”

说到这里,他摇头笑叹道:“那个什么谢玄,不好好地操练南人的水军,搞什么冰火精骑,只可惜他今天遇上的是骑兵的祖宗。正好让晋人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骑兵。”

苻融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又说不出苻坚的做法有什么破绽,只是皱着眉头,迟疑不决。

苻坚哈哈一笑,拍了拍苻融的肩膀,道:“就这么办吧,放他们过来又能如何?”

当下他手一挥,传令后撤百步。

令旗挥舞间,苻坚又提高嗓门,隔岸对谢玄笑道:“好!就如你所言,我们退后百步,只等你们渡河过来,再决一胜负!”

说话间,西岸秦军缓缓向后退开。

谢玄见状心中一阵狂喜,他本来早定好了作战计划,如果秦军不肯后撤的话,他就会强行抢滩冲阵,只是那样伤亡必然惨重。如今秦军既肯先行后撤,自然对已方极为有利。

心中虽然如此盘算,谢玄脸上却不动声色,只等秦军退后的距离差不多了,才猛的把手一挥。

只听得北府军中鼓声惊天动地般响起,之前埋伏在东岸四周的芦苇中的无数只小船,随着鼓声和震耳欲聋的呐喊,一齐冲向河中。

这种船只有两头带蓬,中间除了船板,空无一物,并没有船舱。每条船上只有四人操纵。因为人少船轻,是以划得飞快。众多小船当中还有一艘大船,看形状正是晋军这些年来称雄水上的无敌的斗舰。这斗舰的舰身上有木制女墙,高达三尺,专防敌人弓箭。船头、船尾插有牙旗金鼓。放眼望去,宛如一座水上城堡。

这只斗舰的舰头上站着的却是两员女将,都是身着盔甲战袍。她们英姿飒爽,沉着冷静地指挥着这百余只小船的行径路线。

这两员女将正是温小七和宇文贺。

秦军见状一时不明就里。象这样的小船,不但不能载骑兵过河,连运送步兵抢滩只怕都做不到。他们真搞不懂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转瞬间,只见这些小船很快就跨越淝水,并排连成了一线。船身与船身互相平行,且相隔都在四尺左右。温小七以一声长啸作为指令,操舟之人听闻后,同时从仓下取出准备好的木排,动作化一地搭在了相邻的船身中间,一块连一块,一船接一船。

谁也没有想到,这么短的时间,这淝水之上就搭起了一座能够通行马匹的浮桥。

绝不只一座!

不大一会儿功夫,数十座同样的浮桥已经凭空搭好。

最前面的秦军发现不妙,立刻想冲至岸边加以破坏,可是晋军的数十艘艨艟斗舰已经到了西岸一侧,每艘斗舰上有士兵几百人,全速拨弦开弓,箭如雨下,一时压制住了冲上来的小部分秦军。而数以百计的冲锋舟随后也从芦苇荡中冲出,每舟上载着十余名将士,在艨艟斗舰的掩护之下,开始抢滩登陆。

谢玄眼见浮桥已经搭好,再不犹豫,拔出百战剑,双腿一用力,胯下战马“希律律”一声长嘶。他大喝一声“杀--!”,已和容楼二人当先冲刺而出。而他的冰火精骑也随之一并杀出。

霎时间,鼓声动地,杀声震天。

容楼和谢玄,一黑一白,宛如黑白双煞,而他们身后,则是铺天盖地的白色军团,宛如白色的火焰。

那无疑是这世上最为炙热的火焰。

只有你真正见过那样的场面,才会知道,什么叫做气势如虹,什么叫做排山倒海。

谢玄和容楼当先纵马冲过浮桥。

由于水波荡漾,浮桥在水面上起伏不定,晋军的骑兵纵马而过时,桥身也随之起伏,宛若美妙的舞蹈。

反观秦军,见到晋军奇兵突起,无不目瞪口呆,失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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