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大团晕开的浓墨盖在崔韵时的脸上,就像一块不祥的污渍。
元伏没法像他一样平静,他急得差点嗷嗷叫,明明这画根本不是元伏画的,可是他总是可惜这些好东西被平白无故地毁掉。
他不明白,公子明明费心费力地画这幅画,从清净山别居将它带回谢家继续画,直到完成。
这也算得上是他的心血之作。
可是现在下手毁坏的时候也不见他有半点犹豫。
“因为画出来后,又觉得这不是我想要的。”
谢流忱这时才回答元伏的疑问。
元伏更加糊涂,只见公子将这张废掉的画一卷,往外走去。
他跟在公子身后,走到庭中一棵桂树下。
谢流忱随手指了个地方:“挖个坑,把画埋进去。”
元伏照做。
谢流忱对下属要求并不高。
他们可以不通诗文,可以蠢笨庸俗,但是每一个都必须听话。
什么东西该听话,什么东西该不听话,他有自己的一套想法。
毕竟一个是工具,一个是他的宠物。
他们只需照他的意思,扮演好他们的角色就够了。
元伏忙活的功夫,谢流忱悠闲地踱步到一边,揪了一小支柔软的枝条,伸进鸟笼里开始逗弄他饲养多年的爱宠。
元若恰在这时过来,他在谢流忱耳边,将井慧文来访,和夫人在房中闲谈了半个时辰的事情告知给他。
“井慧文来了?”谢流忱轻描淡写地说,“多半是为白邈传话走的这一趟。”
他伸出食指,以指甲敲击在华美的鸟笼上,发出轻响。
元若轻瞥这只羽毛异常鲜艳美丽的鸟儿。
这只鸟是五年前被捉住关进笼中的,起初闹腾得很,总是拿头撞笼子,撞得头破血流,奄奄一息,闹出的动静根本不像是只巴掌大的小鸟。
若非亲眼所见,谁都不能相信一只小鸟会这般烈性。
谢流忱请专人为它医治,它有点力气之后再次撞向笼子,反复几次,如今终是向谢流忱低头了。
谢流忱当时很喜欢它这副不认命的样子,更欣赏它以卵击石的模样。
元若还记得自己那时劝说公子:“这鸟脾气这么大,怕是养不活,公子不如买几只温顺亲人的。”
谢流忱摇头:“这样鲜活肆意的生命,比天性温驯的有趣多了。”
现在它真的像驯养好的鸟一样不再挣扎,不再试图逃跑,元若又觉得公子逗它的兴致消去了大半,只是偶尔看看它在做什么,不再像之前一样总是故意打开一点笼子,给它逃跑的机会,诱它用自己的身体撞开顶开那扇永远无法逃脱的门。
等到它受伤,公子又让大夫用最好的药给它治伤。
他在它的爪子上系上细细的锁链,脚环上刻了他的姓氏。
确保它无法从他手里逃离之后,谢流忱喜欢把它放在一块柔软的绢布上,再捧着它晒太阳,给它编适合它小脑袋的花环,也不计较它狠狠叨、抓他的手。
只是元若觉得,对这只鸟来说,恐怕它还是更喜欢自在翱翔天际的日子。
他有时觉得做公子的爱宠和妻子都挺惨的,大概只有做公子的妹妹们才最幸福。
谢流忱确实很喜欢像这只鸟一样倔强刚强的事物。
就算这样的生灵不愿苟且,断折在他手里,他也能从它们逐渐僵死的身体里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
这些格外生机勃勃的活物,哪怕莽撞、无知,也愉悦了他,点缀了他的生命。
另一只与笼中鸟毛色相似的鸟飞到附近一棵矮树上,啾啾叫着,却不敢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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