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范雎还是出于好奇,派人前往旅店去召见蔡泽。旅店的主人得知应侯府派人来召见蔡泽后,连忙对蔡泽说:
“大祸临头了!您之前公然宣称要取代应侯成为丞相,现在应侯府派人来召见您,您如果去了,必定会遭受羞辱。”
蔡泽却笑着回答:
“我去见应侯,他一定会主动把相印让给我,根本不需要我见到秦王。”
旅店主人听后,觉得蔡泽实在是太狂妄了,生怕因此受到连累,便劝他不要连累自己。
蔡泽身穿粗布衣裳,脚踏草鞋,前去拜见范雎。范雎高高在上地坐着,等待蔡泽的到来。蔡泽进入房间后,只是行了一个长揖礼,而没有下跪叩拜。范雎见状,也没有请蔡泽坐下,而是严厉地质问道:
“外面传言,想要取代我成为丞相的人,是你吗?”
蔡泽站在一旁,镇定自若地回答:
“正是我。”
范雎紧接着问:
“你有什么理由或说辞,可以让我放弃这个爵位,让你来取代我呢?”
蔡泽叹了口气,说:
“唉!您怎么到现在才看出这一点呢?世间万物都有其自然规律,就像四季更替一样,成功的人应当适时退位,为后来者腾出位置。您今日已经达到了巅峰,是时候该退下来了。”
范雎听后,心中不悦,反驳道:
“如果我自己不愿意退下来,谁又能让我退呢?”
蔡泽微笑着说:
“一个人如果身体健康,四肢灵活,聪明睿智,并且能够在世间广施仁德,这样的人自然会受到世人的敬仰和羡慕,被视为贤豪之士。然而,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力和精力都会逐渐衰退。您应该考虑一下,自己是否还能像年轻时那样精力充沛地处理国家大事呢?”
范雎听了蔡泽的话,虽然心中仍有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说得有道理。于是,他点了点头,表示赞同蔡泽的观点。蔡泽继续他的论述,他说:
“如果一个人能在天下取得显赫的地位,享受安乐与长寿,直到自然老死,他的家族世代享有尊贵的地位和丰厚的俸禄,这些都能传承给子孙后代,永不中断,与天地共存,这不就是世人所追求的吉祥美好之事吗?”
范雎点头表示赞同。然而,蔡泽话锋一转,又提到了历史上的几位悲剧人物:
“但是,看看秦国的商君(商鞅)、楚国的吴起、越国的大夫文种,他们虽然功勋卓着,但最终却未能得到善终。对于这样的结局,您也认为是可以接受的吗?”
范雎听到这里,心中暗自警惕,他知道蔡泽这是在用利害关系来逐步逼迫自己表态,如果自己直接表示不愿接受这样的结局,就可能落入蔡泽的言辞陷阱中。于是,范雎故意装出一副赞同的样子,回应道:
“这样的结局又有何不可接受的呢?公孙鞅辅佐秦孝公,他大公无私,制定了法律来治理国家,为秦国开疆拓土,功勋卓着。吴起在楚国辅佐楚悼王,他废除了贵族的特权来培养强大的军队,使楚国南方平定了吴越,北方抵御了三晋的进攻。大夫文种则辅佐越王勾践,他帮助越国从弱小变得强大,最终吞并了强大的吴国,为越王报了在会稽之战的耻辱。虽然他们最终未能得到善终,但作为真正的大丈夫,他们杀身成仁,视死如归,他们的功绩在当时就得到了认可,名声也流传后世,这样的结局又怎能说不可接受呢?”
此时,范雎虽然嘴上还在坚持,但内心已经有所动摇,他坐立不安,索性站起身来,全神贯注地倾听蔡泽的讲述。蔡泽继续说道:
“君主圣明,臣子贤能,这是国家的福气;父亲慈爱,子女孝顺,这是家庭的幸福。作为孝子,谁不希望能有一位慈爱的父亲?作为贤臣,谁不渴望遇到一位明智的君主?然而,历史上却有这样的例子,比如比干虽然忠诚,但商朝还是灭亡了;申生虽然孝顺,却导致了国家的混乱。他们虽然不幸身死,却对君主或父亲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这是为什么呢?因为他们所效忠的君主或父亲并非真正明智且慈爱的人。再来看商君(商鞅)、吴起、大夫文种等人,他们的死并非是他们主动追求的,而是为了国家的利益而牺牲了自己。他们并不是为了后世的名声而求死,而是因为遇到了不公的命运。就像比干被剖心而死,而微子却选择了离开;召忽被杀,而管仲却得以生存并辅佐齐桓公成就霸业。微子和管仲的名声,最终并未低于比干和召忽。因此,大丈夫在世,能够既保全自身又留下美名,这是最好的结果;如果名声能够流传后世而自己却不幸身死,这也是次优的选择;而最差的,则是名声受辱而自身苟活于世。”
蔡泽的这番话深深触动了范雎的内心,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畅快和认同。他情不自禁地离开了座位,走下堂来,口中连声称赞道:
“说得好!”
蔡泽继续他的论述,他说:
“您认为商君(商鞅)、吴起、大夫文种等人为了理想和信念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是值得敬佩的,但他们的贡献与闳夭辅佐周文王、周公旦辅佐周成王相比又如何呢?”
范雎想了想,回答道:
“商君等人的确无法与闳夭、周公相提并论。”
蔡泽接着问道:
“那么,现在大王对忠良之士的信任程度,以及对故旧的厚待,与秦孝公、楚悼王相比又如何呢?”
范雎闻言,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这个问题,然后回答道:
“这个嘛,我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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