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翟一把捏住他后脖子,嘿嘿一笑:“你小子,还敢说舅舅胡说?”
说罢便与褚云驰撕扯起来,很是没个正形儿,褚云驰跟他熟,也不顾忌辈分,一把扯过他的胳膊按在了桌案之上,郑翟使劲抽了两回,竟然没抽动,两个人较起劲来,竟然也忘了先前的话题来。
在舅舅家喝了不少酒,还有一圈儿亲戚故旧没见着呢,回家路上突然就叫人把车拦住了。褚云驰抹了一把脸,正要开口问,就听外头一个文绉绉听着就叫人来气的声音道:“可是家兄褚二郎的车马?”
褚云驰本来脸都板正了,忽地笑了起来,冲着外头低声喝道:“还不滚进来!”
车子一颤,一个二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闪身进来,还行了个礼:“兄长别来无恙?”
褚云驰一个靠枕甩过去:“跟我还装模作样?”
外头的刘二看了一缩脖子,心说您在外头也是装得像模像样,可见这一位是个更厉害的。来人却轻轻巧巧地接过枕头放下,并排坐在褚云驰旁边,摇头笑道:“二哥如今的皮色,比家里的冬炭强不了多少了,啧啧。”
这话是夸张过头儿了,褚云驰虽然黑了点儿,白皙的底子却还在,并不是很显,这么说,纯属故意气他了。褚云驰却不以为意,只问:“你一个人?车马呢?今日又不休沐,这个时间,你应该还当值吧?”
来人眉毛都耷拉下来了:“二哥倒是越来越像我爹了,不过才老了三岁,怎么跟老了三十岁似的?祖母从前养的那只鹦哥儿都不比你话多。”
褚云驰终于耐心耗尽,微微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道:“褚,令,仪。”
褚令仪哎呦一声,吓得往车厢角落一缩,一脸可怜相。
他生的细眉细眼的,看着就有些楚楚可怜,装起可怜来更是极像,小时候没少靠这招儿骗哥哥们的糖吃——倒不是褚氏吃不起糖,是怕小孩子吃多了对牙齿不好。唯独褚云驰的糖被骗的最少,当时褚云驰也小,一次两次的便上当了,第三回上,就叫褚云驰按在墙角里一顿修理,把装哭的褚令仪真的揍哭了。
事后褚云驰还道:“反正你也诬我欺负你,既然背了这个名儿,不欺负你倒显得我敷衍了!”
此君也是个欠皮子,打那以后倒跟褚云驰处得好了起来,禇靖兄弟五个,子侄少说也有十几个,虽然小辈儿们关系都不错,要说最好还得数褚云驰与他四叔褚晏家的堂弟褚令仪,而且,是褚令仪单方面的黏糊他二哥。一个腹黑傲娇,一个毒舌嘴欠,也不知是怎么处得来的。
事隔三年,褚令仪显是太久没挨揍皮子痒了,非要来撩闲。刘二在车外头听到里面一桶噼里啪啦,不多时,褚令仪半个身子都栽出来了,嘴里还喊着:“老刘!你家二郎真不是个东西啊……哎呦!”
这回整个人都被踹出来了,后背还盖了个鞋印子。刘二抽了抽嘴角,没敢吱声。褚令仪是带着自己的车马来的,他家仆役还跟着褚云驰车马后头,也有瞧着褚令仪被踹出来的,却是瞄了一眼,装作没看见了。
褚令仪在车辕上装死趴了好一会儿,直到叫寒风吹得打了个喷嚏,才缩缩脖子钻回车里去了。褚云驰正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慢慢地啜着。褚令仪哼哼两声,也掏了个杯子倒上了,头发也不理,品了一口茶道:“就该叫你娶个母夜叉,好好儿地管一管!”
褚云驰知道他九月里新婚,在宁远就打点了贺礼过去,听他如此说,便笑道:“想必弟妹和气,惯得你这脾气。”
说起妻子,褚令仪倒也羞怯了那么一小下,不多时又腆着脸蹭过来了:“听我爹说,大伯是铁了心不准你再跑了啊,怎么着,他是不是打算给你娶个京里的淑女?”
褚云驰在舅舅家被问了一回,褚令仪如今又来,便一把推开他道:“别跟我说这个。”
褚令仪立即咂起嘴来:“啧啧啧啧……褚云驰,你不老实啊,旁人不知道你,弟弟我却是了解你的,怎么着,避而不谈啊?快说,你看上哪家小娘子了?嘿嘿嘿嘿……要不要跟我透个气儿,叫我娘帮你说和说和,好早点儿把你那母夜叉娶回家,我也能少挨你两回欺负了嘿嘿……”
刘二在车外头,听不见他们里面嘀咕什么,眼瞅着快到禇府了,啪唧!褚令仪又被踹出来了,恰巧车上了青石板路,要到家门儿了便放缓了速度,褚云驰一掀帘子跨出来,还在褚令仪身上踩了一脚,也不等车停稳,也不用人扶,从车上跳下去,径直进了家门,留着褚令仪哀嚎一声,嘴里还对刘二说着呢:“老刘!你家二郎真是个没良心的!”
刘二撇撇嘴:“七郎,天儿凉,您还是快些起来吧。一会儿褚公出来见着了,怕是要生气呢。”
褚令仪见刘二把他大伯都搬出来了,也不好再耍赖,拍拍灰从车上跳下来,口中还叫着“二哥等我”,衣冠不整地追进门去了。
刘二看了一眼跟着褚令仪的家人,见对方也是小有尴尬,彼此一笑,招呼人安置褚令仪的车马去了。
刚下了朝吃口热乎饭的褚凤驰,听说七郎跟着褚云驰回来了,当时眉头就跳了两跳,吩咐道:“这对儿祸星怎么又凑到一起去了?看好了他们,不许叫他们出去吃酒。”
可惜褚凤驰吩咐得晚了一步,褚令仪借了地方重新收拾了头发衣裳,就拽着褚云驰出去吃酒去了。褚凤驰这边刚吩咐完,那头儿褚云驰二人已经出门去了,褚凤驰只能庆幸,父亲被留在宫中议政,少生一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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