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过身望着面前这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微微怔了怔,“晚宴?”
“是呀。今儿宣王殿下不是凯旋了么?皇上要在宫里设宴招待呢,”小宫女压低了声音,附上前来,“听皇上身边的喜公公说,皇上今儿特意问了问娘娘呢。”
杜若垂下眼,听不出悲喜地问了一句:“是么……”
“是呀是呀。皇上可是连皇后都没有问呢,唯独问了娘娘一人,可见娘娘在皇上心中是不一样的。”
不一样?杜若在梳妆台前坐下来,思量着这个所谓的“不一样”。
百里熹昭是明君,父亲大人曾不止一次地这样说过。父亲还说过,能做得明君者,能忍常人不能忍,能舍常人不能舍。
“其实,明月那孩子也是顶好的,只可惜前面已经有了太子。”那时,皇上还是太子,百里明月也还没有封王,杜若还是跟在两位哥哥身后的一根小尾巴,父亲这样叹息过。
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侍女为杜若画好了妆,又去取宴上要穿的衣服。梳妆台上的烛火扑扑地闪着,灯花无人剪,吡啵作响。妆容精致的脸映在昏黄的铜镜中,宛如一张年代久远的画,色彩都淡去,宣纸已泛黄,画中人容貌依旧,去早已脆弱得一触即碎。
她算什么呢?一张无人看的画?寂寞如此,日复一日,结满蛛网,落满尘埃,最后破碎成尘?
这样的想法让杜若心中泛起一阵冰冷的恐慌。
一阵冷风从开着的窗子吹进来,令她打了个寒战。这深宫,这寂寞庭院,她将于此终老,如一片微不足道的落叶。
她突然明白:他不爱她!百里熹昭其实不爱她。
他要她做他的妃子,然后父亲退隐,百里明月受制于他……
是她太傻,以为百里熹昭还是当年那个任她牵着衣角穿梭于人山人海之中的哥哥。为了意思不存在的希望中了一只名为爱情或者妄想的陷阱,自己义无反顾地扑进了这样一只鸟笼。
杜若望着镜中的自己呵呵起来,“你才发现,你居然现在才发现。”
“娘娘……”取了华服回来的宫女望着时悲时笑的杜若,有些不知所措。
杜若站起来,拿过她手里的华裳扔在地上,抬手拔了头上的金钗步摇,亦扔在地上,“就说我染了风寒,今晚就不去了。”
丝竹喧天,觥筹交错。
晚宴已经开始,百里熹昭于大殿上扫了一圈不见杜若,不待他开口,身边就有人附上前回禀。
百里熹昭皱了皱眉,回头对那人吩咐了几句,后者哈腰点头,退了下去,晚宴继续。
皇上在上,百里明月正对着师行陌的位子。
晚宴虽是为宣王庆功而设,因着临近年关,也有君臣相聚的意思,百官均着常服,皇上也穿了一件玄色淡金边的帝王常服。师行陌身上穿着的,还是一件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穿了很久了的棉袍,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就是这样一身朴素到了寒碜的衣裳,被师行陌素淡儒雅的气质撑着,倒也不觉得难堪。
百里明月想起师行陌府上简单的摆设和院子里种着的菜蔬,不禁感慨万千。
酒至三巡,众人都有些醉意了,百里明月在大殿里呆得闷,便寻了个时机悄悄退了出来。
年关将近,春也近了。风里已然有了些春天的味道。
在回暖的气息和微微的醉意作用下,百里明月走在宫中,不禁想起幼时。过往种种,原本好似早就遗忘了的,如今看着眼前的一廊一殿,竟又莫名地清晰了起来。
呐,这个假山,有一回捉迷藏藏在这里头,到了晚上也没人能找到他,结果就在这里头听到了小宫女跟侍卫的偷情。
那边那桥,小时候在上面玩不小心掉了下去,在水里扑腾着喊救命,把杜若给吓得哭都哭不出来,也诳得百里熹昭“噗通”跳了下去,其实那水只不过没到大腿根……
喏,这根柱子,曾经跟杜若玩闹,被她不小心一头撞在这上面过,那时候,杜若的头上起了好大一个包呢,哭得那么凶,扯着皇兄的袖子让他替她出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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