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慢慢过来,待到跟前,王伯一把揪住它,掏出事先准备好的麻绳,套住脖子,羊使劲“咩啡”叫,王伯拉它到井边,从井桶中抽出一把尖刀,戳进羊的喉咙。一股鲜血喷射而出,橡皮管飙水的“滋滋”声,血沫溅到井台,点点滴滴,呈现星星、月亮、梅花、树叶状。不一会儿,血的喷射就变成了渗漏,羊的前腿跪地,斜着身子倒下去,后腿弹两下,不动了。另几只羊饶有兴味地走过来围观,领头羊低头嗅了嗅满地的血。
王伯挥手驱赶,它们退了几步,无聊地吃草去了。王伯开始拾掇羊身,从尖刀入口处剥羊皮,双手扯住,往两边用力撕。剥净皮,改用大屠刀,从羊腿起,一块块剁,直接剁在井台上。“鸣咚”直响,惊心动魄。我说,好刀法。王伯说,干过几年厨师,部队里。这人还当过兵,下刀手法狠而准,一只羊,很快成了肉块,掏干净内脏,往小块切,呈现出烧烤铺羊排的大小,喊老伴,架出烧烤架,开始引柴,烧火,烘煤炭。火起来后,把羊腿的下半部架上烤,刷上油,孜然粉都有,一股芬芳的肉味弥漫在空气中。
我用刀剔下一片,放进嘴里。王伯也剔了一片,品咂片刻。我问,怎样?
王伯说,还行。我说,喊阿嫂来吃。王嫂过来了。王伯说,喊阿随。
我不知道阿随是谁,只见王嫂站在坡口,往下扯嗓子,阿随阿随,来吃羊肉。便有一个八九岁的男孩跑上来,蹲在烧烤架前。
我问王伯,这是?
王伯说,我孙子阿随。
阿随表情怪异,神秘兮兮,昨晚没见,不知躲在哪里。他靠着王嫂,王嫂剔了片瘦肉给他,他伸出舌尖舔了舔,以身试毒的谨慎样,卷进嘴。他对王嫂说,奶奶,游泳的孩子又来了。
王嫂说,你跟他玩了?
阿随说,是他要跟我玩。王嫂说,那你跟他玩吧,离水远一点。阿随说,我能带片肉给他吃吗?王嫂剔了一片,扎在牙签上,他拿了往下跑。
王伯在分酒,倒了个纸杯,放到我面前,自已仍是凑着瓶口喝。
王伯说,小家伙可怜,他爸走了。我说,死了?
王伯说、不是死了、是走了,本来也跟我采矿、矿山封了,待不住、。出去打工了。那会儿,孩子五岁,走了三年,没个消息,失踪了似的。他老婆,我那儿她妇。守不住,一天夜里也悄悄走了,阿随丢给我们养,我们是爷爷奶奶嘛,当然有责任养孙子。
我向阿随跑的方向看去,平地上的那口水塘,没有一个人。
我问王嫂,游泳的孩子在哪里?
王嫂说,没有游泳的孩子,阿随想出来的。我说,他想出了一个玩伴?
王嫂说,没错。
王伯说,孩子乖是乖的,就是有时爱说不着边的话,不爱跟别的小朋友玩,可能是有点小问题。
我说,没去医院看看?
王伯说,这有什么好看,长大就好了。我说,该上学了吧?
王伯说,不急,缓一缓。
王嫂架起另一片大肉放在烧烤架上,刷上油。
王伯说,想不到这羊肉味道还不错,另外几只以后都宰了吃。
王嫂说,这次是小刘请你吃了。
王伯说,小刘我敬你。
我和他的玻璃瓶碰了一个,觉得昨晚跟他同喝瓶口其实蛮脏的。
我说,别客气王伯,是我谢你,给我解了馋,不知怎么回事,今早一起来我就特别想吃一口羊肉。
炭火很旺,扑面的火气灼人,我和王伯碰了儿次杯,上头的感觉。
我说,你就没找找你儿子?
王伯说,找过儿回,该托的人都托了,没找着,就随他了,我在他那年纪,早去外地挖煤了,出门前,我把那颗水晶给了他。
这话王嫂没听到,王伯是凑过来悄悄和我讲
的。他说,放进护身袋,庙里开过光,保平安的我说,水品还有这作用?王伯说,那是,稀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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