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赵观柔说完这句话之后,梁立烜死一般的寂静了许久。
连在那吃食的大黄犬都十分自觉地放轻了咀嚼吞咽的声音。
其实自重逢以来,赵观柔和梁立烜之间就多是这样尴尬而又无奈的寂静和凝滞。
或许是彼此都想不出来究竟还有什么话可跟对方说的。
观柔其实很厌烦再和他一遍遍地掰扯着当年的什么委屈和受到的侮辱,而梁立烜,大抵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她,和她提起当年之事。
所以到最后了免不了彼此之间唯余寂静。
但是这一次,观柔似乎有些敏锐的察觉到了,这回的寂静不同于以往,空气之中的寂静还夹杂了一股别样的气息。
是因为梁立烜。
即便背对着他、没有看见他的样子,可是观柔也发觉了他周身气息的异常。
月儿生辰当晚,他识破她一直以来的伪装的时候,那一瞬间,他周身的气氛就十分凝滞,一片的低气压,几乎让人忍不住心生颤意。
但是这一次,他身上多了一丝名为“可怖”的味道。
瘆得人快要喘不过气来。
连观柔的心都不禁被人揪紧了似的喘不过气来。
可是,明明就在被她识破的那一晚,她都不曾如此害怕过。
为什么?
为什么现在的境况似乎、似乎有些不大一样了?
即便没有回身,观柔也似乎听到了梁立烜步步逼近她的脚步声。
一下一下,几乎是踩在了她的心尖上。
她感到有一丝莫名的惧怕,然而心中又唾弃自己对梁立烜的这种畏惧感?
她有什么可怕他的?
她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这段所谓的“情”、所谓的“夫妻一场”,倘若能在龙徽元年的正月二十那日随着她的死亡而彻底终结,对彼此来说已经算是一种体面的结束了。
生离死别虽不好看,可也胜过活着相对时的百般纠缠、彼此都用最狰狞难看的面目来面对着对方。
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本来还卧着的黄犬第一个四脚直立站了起来,漆黑的长鼻嗅了嗅,警惕地望着梁立烜,一边将自己的半边狗身子伸了出来挡在观柔面前,像是想要保护自己的主人。
梁立烜冷笑了一声,根本没将它放在眼里。
观柔听到他的脚步声停下了,知道他就站在自己身后,所以慢慢回过身来和他,和他面对面而站。
梁立烜一头灰白交错的发更显得他百般沧桑憔悴。
他痴痴地望着观柔的容颜,声音极低地道:
“观柔,你的意思是……我们之间已经彻底结束了,是么?”
倘若赵观柔有用心分析他的表情和语气的话,就会读出他这短短一句话中隐藏着的极深的、暴虐的情愫。
但她那时候并无暇在意他的心情,所以只是想也没想地迎着他哀求的眼神回了一句话:
“不然——陛下还要和我一罪妇再续前缘么?”
她十分无所谓地笑了笑,“陛下虽不曾亲自休妻叫我下堂,可是龙徽元年自我死后,咱们的那桩婚事,本来也就烟消云散不复存在了。所以陛下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改娶郭氏女,本是理所当然之事,我并不曾因此而对陛下有半分怨怼之意。”
“如今我能侥幸再回到我的月儿身边,只求能当一个内廷女史,待在女儿身边陪她长大就足以。若是陛下也觉得对我有半分亏欠补偿之意的话,我只恳请陛下能应准我的这点心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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