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一遍!”小个子死死盯住我。
“——没什么。”我说。
小个子显得有些困惑,沉吟片刻,索性把烟掷在地上,用鞋底覆灭。对此我毫无怨言。
“你也必须再宽心些才行。要舒展心胸,放松心情,否则说话很难推心置腹。”小个子说,“双肩不要绷得太紧。”
“再从冰箱里拿罐啤酒可以么?”
“可以,当然可以。你的房间,你的冰箱,你的啤酒,不是么?”
“我的门。”我补充道。
“门就忘掉好了。老想那个,身体自然绷紧。不就是不值几个钱的一扇小门吗?你钱也挣得不少,该搬到门好些的住处才是。”
我只好不再想门,从冰箱拿出啤酒喝着。小个子往杯里倒了可乐,等泡沫消失后,喝掉一半。
“啊,让你受惊,实在抱歉。不过一开始就已说了,我们是来帮助你的。”
“破门而入地?”
听我如此一说,小个子的脸急剧涨红,鼻孔骤然鼓大。
“不是跟你说把门忘掉吗,嗯?”他语气极为沉静。接着把同样的问话向大块头重复一遍,大块头点头肯定。此人看来非常浮躁。我是不大乐意搭理如此浮躁之人的。
“我们来此是出于好意,”小个子说,“你正在不知所措,所以前来评加指点。不知所措这个说法如不合适,改说无所适从也可以。如何?”
“是不知所措,是无所适从。”我说:“无任何知识,无任何暗示,无门,门无一扇。”
小个子抓起桌面的打火机,端坐未动地朝冰箱门摔去。一声不祥的闷响,我的冰箱随即出现一个显而易见的坑。大块头抬起落于地上的打火机,放回原处。
一切恢复常态,惟独冰箱门落下一块伤痕。小个子像要平静自己心情似的喝掉另一半可乐。每次面对浮躁之人,我倒多少想试验一下其浮躁的程度。充其量不过是一两扇那副德性的门。想想事态的严重性好了!把这座公寓整个炸掉都在所不惜,看你还敢再说一句什么门!
门——我在心中说道。问题不在于是否值钱,门是一种象征。
门的事倒也罢了。问题是出了这种事我很可能被逐出这座公寓。毕竟这里住的全是正人君子,一向安安静静。
“要是有谁向你说三道四把你撵走,就往我那里打电话。担保证想办法好好收拾他一顿。这回可以了吧?不给你找麻烦。”
我觉得,果真如此,事情难免更加复杂化。但我不想进一步刺激对方,便默默点头,接着喝啤酒。
“也许是多余的忠告——年过35,最好改掉喝啤酒的习惯。”小个子说,“啤酒那玩艺儿是学生哥儿或体力劳动者喝的。
“一来使肚皮突起,二来使人粗俗。到了如此年纪,还是葡萄酒或白兰地有益于健康。小便排泄过频会损坏身体新陈代谢的功能。
“适可而止!喝贵一点的酒,要是每天都喝一瓶两万元的葡萄酒,你自觉神清气爽。”
我点头喝了口啤酒。多管闲事!喝啤酒归喝啤酒,腹部脂肪我是通过游泳或跑步来去掉的。
“不过,我也不能光说人家,”小个子道,“谁都有弱点。就我来说,就是嗜烟和偏爱甜食。尤其甜食,吃起来简直不要命。对牙不好,又容易得糖尿病。”我点头赞同。
小个子又抽出一支烟,用打火机点燃。
“我是在巧克力工厂旁边长大的。喜欢甜食恐怕就是这个原因。说是巧克力工厂,但并非森水或明治那样的大厂,一家默默无闻的街道小厂罢了。对了,生产的就是小糕点铺或超级商场中削价处理的那类粗糙不堪设滋没味的货色。这么着,工厂每天每日都散发出巧克力味儿。好些东西都感染了这种味道,窗帘也好,枕头也好,猫也好,数不胜数。所以,直到现在我都喜欢巧克力。一嗅到巧克力味儿,就想起小时候的事。”
小个子扫了一眼劳力上表盘。我本打算再次提那扇门,又担心说来呷噱,遂作罢。“好了,”小个子说,“时间不多,闲言少叙。多少轻松些了吧?”
“一点点那就言归正传。”小个子说,“刚才讲过了,我此行的目的,在于多多少少为你排忧解难。所以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只管发问。能回答的一定回答。”
随后,小个子朝我做出催问的手势:问什么都行。
“首先,我想了解你们是什么身份,对事态把握到什么程度。”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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