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替那天那个人惋惜。
几天后舍友在酒吧开生日会,陆与闻出钱买了蛋糕,人没到现场凑热闹。晚上九点多接到另一舍友的电话,声称他们一伙人喝多了跟人起了冲突,叫他赶紧带着钱包来江湖救急。
陆与闻一头雾水,火急火燎赶到酒吧,发现几辆警车堵在酒吧门口。
他琢磨着舍友们这点小打小闹,怎么也不到见血要报警的程度,来接他的舍友看到警车也摸不着头脑,两人一合计从酒吧侧门进去。
路上舍友大着舌头讲了一遍事情起因,他们一伙人打算不醉不归,点了很多酒一通喝下来差不多都醉了,喝完才发觉他们被忽悠点了很贵的酒,大伙气上头,跟闻讯而来的酒保和酒吧经理杠上了。
酒吧的人怕他们不结账,他们则指责酒吧酒水价格虚高,且未明码标价。
陆与闻听得头都大了,打断舍友问还差多少钱,掏出钱包点出几张百元大钞递了过去,舍友面露难色,陆与闻问:“还不够?你们出来玩没带钱?”
舍友拿了钱赔笑道:“带了带了,谢了兄弟。”
陆与闻没跟去包厢,正要掉头回去,结果找不到路,又为了躲避走廊上耍酒疯的人而进了卫生间。
一个衣着暴露的瘦弱身影背对着他,吸引他眼球的首先是那一截细腰,黑色短上衣和低腰牛仔裤充分凸显了腰细臀翘,裤子两侧挂着点缀了铆钉的裤链,稍微一动,裤链跟着叮叮当当响。
陆与闻盯了两三秒,他觉得这么看人很不好,可眼神像黏在这人身上,他刻意移开视线,走到盥洗台另一个水龙头下洗手。
洗手的间隙,他好似魔怔了一般,又往身旁看了一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对方抬头,镜子映出一张化了浓妆的脸,即使眼睛周围糊了一圈黑乎乎的东西,嘴唇口红蹭到下巴,他仍认出来这是那天在舅舅工作室见到的人。
名字叫方雨。
方雨似乎也认得他,看见他的瞬间嘴角一瘪,一副马上要哭出来的模样,语气极轻地问道:“你有酒吗?”
陆与闻这才注意到盥洗台上的空酒瓶,他蹙了蹙眉,“你要喝酒?”
“我不知道我喝醉没有,刚才喝的全吐出来了,”方雨拧着眉,表情既茫然又无助,“我要喝醉了才敢进去。”
“去哪?”陆与闻诘问。
方雨低下头,手垂在裤子侧边拨弄裤链,从神态到动作,他看上去非常抗拒回答这个问题。陆与闻不愿强迫他,遂换了个问题道:“那你这瓶酒哪来的?你来这里玩?”
“不是。”方雨抬了抬头,有些惴惴不安道,“这瓶酒是我从别人那顺来的,我想喝点酒壮壮胆,我不是来玩的。”
“那你来干什么?”
陆与闻不知为何异常执着于这个问题,他来回端量方雨,方雨这晚妆扮得尤为妖冶,穿了一身黑,只有上衣前襟的亮片和牛仔裤裤链是白色的,和那天白衬衫加浅色裤子的清纯扮相大相径庭。
他想知道,人会有这么截然不同的一面吗?
“你是来试镜的?”陆与闻问道,虽然他不知道什么剧组会选在酒吧试镜。
方雨却像突然受了惊似的,睫毛倏然颤动,脸上呈现痛苦与挣扎,“试镜没戏了,没人联系我,一定是没戏了,我要挣钱,我要攒爸爸的医药费。”
陆与闻没听清方雨后半句在呢喃什么,他把手放在方雨肩上,轻轻拍了拍,“没事的,这次不过说不定下次就过了,你演得很好,要相信自己。”
方雨无力地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没机会了。”
他转身打开水龙头,猛地往脸上浇水,手背用力抹着唇上的口红。陆与闻见他这么蹂躏自己的皮肤,看不过去,抓住他的手腕试图阻止。
方雨的指甲也涂了颜色,长指甲不慎刮到嘴唇,他吃痛地叫,顿时停下手上的动作,泪汪汪地道:“痛。”
陆与闻检查后道:“嘴唇没破皮。”
“可我很痛。”方雨吸了吸鼻子,用泪眼看着陆与闻。
陆与闻无奈,“这么怕痛?没伤着也痛?”
方雨关了水龙头,对着镜子一点一点用手擦脸上的水,他的眼神没有焦点,不知想到了哪去,“痛,很痛的,伤好了也痛。”
两人的对话在别人走进卫生间后中止。方雨洗了把脸,除了下巴蹭到一点口红,眼睛周围和唇上的色彩仍牢牢地粘附在脸上。
陆与闻摸了摸口袋,没摸到纸巾,他找不到开场白,只好直接问方雨:“你接下来去哪?还喝酒吗?”
方雨犹豫了稍许,低声答道:“不喝了,我不去了。”
侍应生推着餐车经过,瞥见餐车上的蛋糕,陆与闻猛不丁想起他也订了大蛋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你饿了没?要不要跟我去吃蛋糕?”
陆与闻无法解释现在的状况,他牵着方雨的手,靠问人一路七弯八拐地找到了舍友们的包厢。正准备敲门,方雨拽了拽他的手,引得他回头再嗫嚅道:“我不进去了,我这样进去是不是不太好?你们都是学生。”
陆与闻扫了眼方雨裸露的腰身,以为他是害羞不好意思进去,便也没勉强他,“我进去拿蛋糕,你在这里等我,你喜欢吃水果多一点的还是奶油多一点的?”
方雨抿唇笑笑,“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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