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与闻没吱声。
助理没看陆与闻脸色,继续道:“昭哥说了方雨这人不行,你还不信。”
“行了有你这样背后说人的,我觉得他很好。”
陆与闻烦了,他不爱听别人跟他说方雨哪不好,他不认为他每天朝夕相处了解到的会有假,方雨已经够好的了,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好的背景。
回忆初见的那天,那时方雨便给他留下很深的印象。
导演定的试镜题目不是剧本里的桥段,但又和角色有莫大关联。当天试镜的新人需要表演两道题目,第一题是为了赚钱去做皮肉生意,要求向客人发起一次邀约;第二题是在上述背景下,向心仪的对象告白。
陆与闻接连看了几段大差不差的表演,不能说不好,以他的水平也评价不出个所以然。但他能看出来第一题有人演成了忠贞不屈,有人一脸谄媚,第二题则大多雷同,他在不同的脸上看到相似的腼腆害羞。
他以为接下来的人表现也会差不多,直到方雨进来,站到他面前。
先前他在楼下见过方雨,淋了雨,头发、脸庞和脖颈都在往下滴水,湿了的白衬衫粘在身上,显露出瘦削的腰身。
这会儿头发和衣服半湿不干,方雨以这副模样走进里屋,大大方方地自我介绍完,然后开始表演。
第一题方雨稍稍侧了侧身,对着凸出来的墙柱,含笑看了许久,紧接着迈近一步,脸上没有了笑容,只有那双眼睛忽闪着,语气中充满试探,“你,今晚要过来吗?”
陆与闻距离最近,他能看见方雨攥着衣角的手指,以及随时准备伸出去的那只手。
第二题方雨忽然转向他,抱歉地朝他笑笑,“能配合我一下吗?”
他站了出来,莫名其妙成了方雨的对手戏演员。
方雨和他面对面站着,头低了又低,一直不说话。沉默时间过长,许是意识到这样不好,方雨慌乱抬起头,对视的那一瞬眼神怔了怔,而后久久地凝视他的眼眸。
陆与闻被方雨的眼睛吸引,他看清在最初的慌乱过后,那双眸子里只有克制的哀伤,他似乎看到了眼泪,可方雨又迅速低下头去,身体轻颤,再抬起头时嘴角噙笑,眼底的湿润愈益明显了。
方雨看着他,告白的声音很轻,如窗外掠过的微风,不仔细听便会像错过的上个季节的风那样,找不到任何痕迹。
方雨对他说:“我喜欢你。”
他的心头颤了一下,他看见方雨滚落眼眶的泪。
两道题目表演完成,方雨对他说了声谢谢,他愣愣地点了点头,找来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
导演发话问方雨:“谈谈你对第二题的理解。”
方雨笑道:“我觉得如果我是题目里的这位,为了生计做了皮肉生意,在这种情况下遇到真心喜欢的人,我想,我应该是不会告白的,因为我配不上他,迫不得已的告白有可能是为了结束。”
“为了亲耳听到他的拒绝。”
陆与闻很意外,他打量了方雨几眼,方雨发现他的目光,对他笑了笑。感觉像被抓包了一样,他拿起桌面的抽纸递过去,示意方雨再擦擦头发,方雨摇头,没有接。
导演又问:“身上是故意弄湿的,淋了雨?”
方雨点头,“我想让自己看起来可怜一点。”
导演反问道:“你认为你这方法有效果?”
“有效果的,”方雨目光移向别处,嘴角上扬道,“谢谢你,不过我不冷,你可以把空调温度调回去。”
陆与闻体验了一把没被点名道姓但屋里所有人都看着他的备受瞩目感,他假意轻咳一声,“不客气,头发还是擦干比较好。”
第36章可不可以忘掉今晚的我
来舅舅工作室只为了商量点事,出于好奇顺带旁观了这天的试镜,后续讨论和确定人选陆与闻并未参与,对于导演异想天开让他出演电影主角的提议,他当下就拒绝了,还暗暗腹诽导演什么眼光,找不到人也不能随意拉壮丁。
尽管家里人大多从事演艺行业,可惜他陆与闻实在没有艺术细胞,从小学唱歌学戏曲皆以失败告终,到后来连母亲也放弃了。
他光荣成为继父亲之后他们家第二个艺术门外汉,大学专业报的是平平无奇的工商管理,打算毕业后进父亲的公司,帮忙打理生意。
这是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和人生道路做出的初步规划,循规蹈矩却也无趣乏味,曾被母亲一针见血地指出他缺乏理想与追求。
但他仍没觉得哪里不好,毕竟他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没有发自内心热爱的事物,对他而言,做什么都可以。
那天离开舅舅工作室,还下着雨,他踩过地面一圈又一圈小水滩,忽而止步回头望了望破旧的楼栋。接下来走出这栋楼的人当中,一定有人带着梦想成真的喜悦,其余的失意者,也会在短暂的失落后重新振作,奔赴不同的试镜地点,挑战新的角色。
他打从心底里羡慕怀揣着梦想与热爱,并为之努力的人。
这天的事和遇到的人像最终停了的那场雨,陆与闻以为不会再有下文,即使导演在那天之后隔三差五打给他,极力说服他出演角色,但他还是拒绝了。
尤其在他从导演口中得知试镜结果,竟不是那天令他眼前一亮的那位,尽管没有观摩完全场,不排除之前或之后有更惊艳的表演,可他已经开始感觉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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