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信一回头,是个常在府里跟着韦夫人做事的小子,那人一脸堆笑道:“表少爷,夫人请您到前厅去一趟。”
刘信点点头,听话地跟着那人去了。
前厅比院子冷清许多,刘信一进门就看到韦夫人坐在正座上,底下是韦复盛的妻子站在底下,用纱巾掩面抽抽搭搭地哭着,旁边站了几个姨娘,五六个丫鬟仆妇都噤若寒蝉,气氛十分肃穆。
“二姨妈。”刘信行完礼,没敢仔细看大家的反应,就赶紧自觉退到一旁。
韦夫人也并不理他,而是对着大少奶奶问道:“陆明缇,你觉得你给韦家生了小少爷,就可以当家做主了是吗?”
刘信顺着韦夫人的目光看过去,大少奶奶陆明缇紧张地搓着手,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是的,母亲,我没这个意思……”
“那你说,大少爷为什么突然要换掉我们平时打水的那口井,让下人们绕远去另一处。”
“母亲,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大少爷没跟我说别的,他让我不要多问,按他的吩咐照做就行……”
“是吗,听大少爷的,”韦夫人轻哼了一声,“那你就不来回我,自己去办这件事吗?你是不是忘了这个府上谁当家?”韦夫人声音不大,却十分洪亮有力,每一个字都比前一个字声音重,听的在场之人全都后背一凉。
陆明缇慌忙跪下道:“母亲您听我解释,我回过大少爷,我不能私自做主,但是大少爷说事急从权,还……还骂我竟敢回嘴,说我不守妇道。我本想吩咐下去就来跟您请罪,可是……可是……”
“你别在这儿装腔作势了。”韦夫人“啪”地一拍桌子站起来,陆明缇吓得瘫坐在地上,韦夫人指着她气道,“如果不是我房里的人把这件事告诉我,我叫你来,你会来跟我请罪吗?你现在当家做了主,是不是下一步就要把我扫地出门了?”
“母亲,您误会我了,请您听听我解释,何必当着众人生这么大气呢?”陆明缇边哭边磕起头来。不孝是大罪,她从小被教育要恪守三从四德,哪儿担得起这种罪名。
刘信顺着陆明缇的方向看过去,正对着她的墙上挂着一幅仕女图,仕女独自坐在院子里,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抚着石桌上的猫,这画像笔触流畅栩栩如生,气氛也是十分祥和,刘信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他隐约想起隽宁说过,韦复盛不喜欢猫,连陆明缇养的猫也很讨厌,隽宁也说过,自己父亲倒是喜欢作画,可这画上的女子年轻貌美,似乎不是韦夫人,难道画的是几位姨娘?
旁边一个穿着妖艳的女人甩着手帕走下来,刘信隔着老远就闻到一股浓烈的香味儿,想必是从这个女人身上传过来的。那女人阴阳怪气奚落道:“我说陆大奶奶,你才嫁过来几天呐,你可别欺负夫人没孩子没仰仗,老爷去世这么多年,这个家要不是夫人操持着,哪儿能撑得了这么久啊,更何况宁大小姐早就过继给夫人当女儿了。难道你是觉得夫人没儿子所以目中无人了?”
刘信抬头一看,是府上的三姨娘。这三姨娘是县丞的女儿,又生过儿子,韦夫人都敬她几分,前些日子平息刘信家里的事,就是韦夫人发了话让她出力帮忙。
韦夫人显然被三姨娘的阴阳怪气激怒了,她虽然也不喜欢三姨娘,但她现在更生气的是陆明缇私自做主驳了她的面子,更何况她嫁过来这么多年最在乎的就是自己没有亲生孩子这件事。
“陆明缇,既然你这么喜欢当家做主,以后家里大事小情我都让人去禀报你,不过你刚生了孩子没几个月不能太操劳,小少爷我就替你照看了,你也不用来探望了,省的你操劳。春夏,冬夏你们两个,现在去奶妈那儿把小少爷抱过来。”
“是。”两个丫鬟行了礼退了出去。陆明缇擦了擦眼泪,噤了声,无助的瘫在地上,自己的孩子被婆婆抢走,她连大气都不敢出。韦夫人成功一箭双雕,震慑了儿媳妇不说,还把孙子争到手,她瞬间没了继续针对陆明缇的兴趣,扬了扬下巴,几个丫鬟过去把陆明缇扶到了一边。刘信现在才敢抬起头看,不远处这个女人身形瘦长,高挑身材,皮肤白皙,虽然眼睛哭的像核桃,但是五官十分温柔,让人一看有种喊姐姐的冲动。
刘信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没仔细听也管不了别人的家事,只觉得这些事捋的头疼,他还在想一会儿得给阿音带只鸡回去。
“夫人,这个小子是干嘛的。”刘信又闻到那股呛鼻的香味儿,不知不觉三姨娘走了过来,指着他回头问道。
韦夫人缓缓说道:“他就是我大姐的儿子,上些天跟你说的那个。”
三姨娘拉长音“哦”了一声,哈哈大笑道:“原来是宁大小姐的上门女婿。”
在场人听了都交头接耳起来,多数都是偷偷嘲笑带着几分不屑。刘信浑身不自在起来,他并不在乎什么上门不上门的,他不自在的是自己并不想掺和进这种场合。刘信上前一步正色道:“前些日子多亏了姨妈和三姨娘帮忙处理家事,来了几天还没亲自面见三姨娘致谢,还望三姨娘原谅。”
“不用了,”三姨娘甩了甩手,丝毫不想跟刘信多说一句话,“我又不是看你面子。”
韦夫人环视四周一圈,抱起胳膊道:“你们都回去吧,信儿留下,我有话要说。”陆明缇被身边的丫鬟扶着,虽然一直在抹泪,但该有的礼节一点都没少。四姨娘和五姨娘也挨个给韦夫人行了礼出去,三姨娘根本没等几个人行礼,韦夫人话音刚落就大摇大摆地出了门。众人都退下后,屋子里安静了不少,连掉根针都能听得见,刘信像是准备受刑的罪犯,感觉浑身不自在,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等着韦夫人发话。
“信儿,叫你来是有件事问你,”韦夫人声音突然加重,“那个乞丐是什么人。”
“二姨妈,她是我的……”刘信意识到了什么,犹豫了下改口说道,“她是我和隽宁的朋友,所以……所以我让她在我偏房里休息,等隽宁回来。”
“是么?”韦夫人轻轻蹙眉,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隽宁还有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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