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下头,时间显示六点四十。
……操。
此时正是集训生起床的时间,楼下有人赶作业,楼上还很安静。陈非寒木然地在坐在位子上,手里紧紧攒着两支铅笔。他一时间分不清早六还是晚六,脑子里琢磨半天才从“现在不是傍晚”的认知中清醒。
手腕的一小部分已经磨黑,颜料乱七八糟摆在一旁。调色板没洗,水桶浑浊不清,大白的盒盖临时用来调色,红的红绿的绿。
没有征兆,没有理由,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陈非寒的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他急急忙想擦,掏出口袋的纸巾一看,是尹知温一个月前写给他的破纸。尽管费尽心思小心保存,这张抽纸还是变得柔软易破了。
他写道:“给我一年时间吧。”
“什么一年啊?”陈非寒呜咽着说,“我他妈好累啊。”
男生低着头,手死死地捂住眼睛。一旦承认自己撑不下去了,封印在视觉神经上的“禁止疲劳”就被强制解除。酸疼随着走音的哭声加重,陈非寒断断续续地嘟囔,说两句打一个哭嗝,一直在怪远在仁礼的臭同桌。
“都是你害的,”他哭着念叨,“我本来,我本来才不会在这坐着。”
“知道每天多累吗!”
“我都好久……嗝!好久没有睡一个好觉了!艺高那几个素描……嗝!牛逼就算了,还一直!一直打呼噜,尹知温你个傻逼!”陈非寒哭着拿起手机打电话,“骚扰死你,让你也睡不好觉……现在是早读还是睡觉?我管你的,气死我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男生已经完全进入“怪天怪地就不怪自己”的状态,想到哪出咒哪出。哪料电话没响三声就被人接通,那人带着清晨微弱的鼻音,温柔地喂了一声。
“非寒?”
好不容易抑制的哭声,骤然提高了一整个八度。
尹知温当即站起身朝杂物间走去。
“你胆子还能再大点!”张先越赶紧看了眼窗外,“什么电话这么着急接?”
“陈非寒,”尹知温小声说,“找我急事。”
几个人一听是寒哥的电话,赶紧凑近耳朵听。才一个多月的时间,却仿若一年没见过面了。尹知温迅速拿到身后遮掩,嘴上赶鸭子似地,恼火地说:“去去去。”
“寒宝是什么宝贝吗,”胖子鄙夷道,“多金贵一样。”
“寒哥要是女的,他俩铁定在一起了,”老许插一嘴说,“红包我都能现在就准备,绝对不会分手你信不信。”
张先越简直瞳孔地震。他像发现了世界遗址一样,相当震惊地侧过头,喃喃道:“也不是没有道理啊。”
“……啊?”
尹知温可没听见这些有的没的,他和一众朗读声背道而驰,窝在杂物间里听哭声。电话对面的人什么话也没说,就一个劲地哭,眼瞧着要没劲了又突然发力,哭得越来越凶,越来越不着调。
“人呢,”他哭到半路终于记起来在打电话,“尹知温你人呢!”
“在呢,”尹知温把玩着扫帚,一个一个弄倒,又一个一个拿起来,“喉咙哑了吧?稍微歇歇。”
他不会安慰人,因为有限的人生阅历里不曾得到安慰,也不曾需要安慰谁。陈非寒那好小子也是硬气,还真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下。他哭嗝打得满天飞,一看到自己的素描又开始哭:“画得好难看啊尹知温,我画了一个通宵都画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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