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离开太久了,街道都有点陌生了。在纽约北部生活节奏要慢一些,可是不知怎么又有快的感觉;夜晚的热浪里有一种与市南区不同的紧张情绪。我穿过夏天常见的三五人群,不是去区办公室,而是往巴雷尔豪斯的“快乐美元”酒店,一家在第八大道北部的兼营烤肉的酒吧,店堂黑魆魆的像个暗洞。约摸在这个时间,我的一个最优秀的联络人马西欧兄弟常常在那儿喝夜啤酒。
从橱窗里望进去,我看见穿工作服的男人和几个贪杯的女人斜倚在酒柜上,在酒柜和另外一个柜台之间有一个过道,那儿有几个穿蓝黑格子运动衫的男人在吃烤肉。店堂尽里头有一只自动电唱机,一群男女正在旁边转悠。可是我走进酒店没找到马西欧兄弟。我推推搡搡地挤到酒柜前,决定边喝啤酒边等他。
“晚上好,兄弟们。”我说。旁边两个人我过去在这儿都见到过;想不到他们只是古里古怪地望着我。那个高个子的两道眉尖上挑,只有喝多了的人才能挑到这个角度;他看了看他的伙伴。
“屁,”高个子说。
“这可是你说的,伙计;他是你的亲戚吗?”
“屁,妈的根本不跟我沾亲!”
我转身瞅他们,屋子里突然云气腾腾。
“他一定是喝醉了,”高个子的伙伴说。“也许他以为跟你是亲戚。”
“那是他威士忌喝够了,在那儿胡说八道。我要是他亲戚啊,我是——嗨,巴雷尔豪斯!”
我沿着柜台边挪开了身子,一边不安地望着他们。他们听起来不像喝得酩酊大醉,而且我又没有讲什么得罪他们的话,可是十拿九稳他们知道我是谁。怎么回事?兄弟会的招呼不是跟“咱们握握手”或者“和平,妙极了”之类的话一样耳熟吗?
我看见巴雷尔豪斯从柜台另一头像一只圆桶似的滚了过来。白围裙上面的带子绷得很紧,看上去就像那种齐腰处有条槽的金属啤酒桶;他一看到我,便笑了笑。
“啊,这要不是那位好兄弟,就算我瞎了眼,”他伸出手说道。“兄弟,这一阵子在哪儿啊?”
“我在市南区工作,”我回答说,一阵感激的心情涌上心头。
“好,好!”巴雷尔豪斯说。
“买卖不错吧?”
“别提了,兄弟。买卖不行,糟透了。”
“那太遗憾了。还是给我来杯啤酒吧,”我说,“不过你可以先招待这两位先生。”我注视着镜子里这两个人的影子。
“行,”巴雷尔豪斯说着,伸手拿只杯子灌满啤酒。“老兄,你哪儿不高兴啊?”他对那高个子说。
“嗨,巴雷尔,我们正要问你一个问题,”高个子说。“我们正要问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们,这儿这个家伙是谁的兄弟?他走了进来对人人都称兄道弟。”
“他是我的兄弟,”巴雷尔说,他长长的手指握着那杯满是泡沫的酒杯。“那有什么不是呢?”
“瞧,老兄,”我朝吧台说,“那是我们的称呼方式。我叫你兄弟并没有恶意。我遗憾的是你误会了。”
“兄弟,这是你的啤酒,”巴雷尔豪斯说。
“这么说,他是你的兄弟啰,嗯,巴雷尔?”
巴雷尔豪斯眯起眼睛,巨大的胸部贴紧柜台,突然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你快活吗,麦克亚当斯?”他神色阴暗地说。“你喜欢这杯啤酒吗?”
“那还用说,”麦克亚当斯说。
“够冰的吧?”
“当然,可是巴雷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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