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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千防万防,终究百密一疏,先是马厩的小厮生出了症状,而后又有几个下人接连染病。王府中各房之人惊吓不已,在马厩那小厮吐血身亡之后,众人心头更是蒙上了一层阴霾。
夕鸢若说全不担心倒也是假的,古代最怕的两种病症,一为瘟疫,二是肺痨。如今就这样幸运,让她撞上了其中之一,这会儿医疗水平实在落后,且大夫对这类症状都全无经验,在传染的早期若是得了,说必死无疑也不夸张。
然而也不知是不是得益于先前楚离教她的功法,她觉得体质当真好了许多,或许是因此,病魔才无法近她的身。
只是她显然无法独善其身,只因这王府稍有些风吹草动,她便必要知晓,知晓之后,又无法不理。
便在瘟疫四处蔓延之时,王府中却漫出一个不幸之事,连年幼的兰珍亦染上了时疫。
夕鸢得知此事时,正在兰清的房中,给她送去几样焚烧的药材。谁知却见沈氏匆匆进屋来,焦急不已,见了夕鸢便道,“这下子可不好了,早起还不见有异,谁知刚过了午便烧了起来,如今人都昏厥了过去。”
兰清大惊,起身问道,“怎会如此!可请过太医了?”
沈氏点头道:“已经请了,太医说……确实是时疫不错,李侧妃当场就险些昏了过去。兰珍年幼,身子本来就虚弱的很,如今又染了时疫,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一下都有些慌了手脚,兰珍郡主被千疼万宠的护着,竟还染了时疫……兰清却不由分说,咬了咬下唇便要往外走去,夕鸢连忙拉了她问道,“你这是要往哪儿去?”
“我想去瞧瞧妹妹。”
沈氏惊呼道:“你这孩子,疯魔了不成?那时疫何其厉害,这会儿太妃下了令,连李侧妃都不许近身,只许下人服侍。你想想,太妃平日对兰珍何等宠爱,如今却也能看的这般明白,这会儿得上了时疫,那就是……”她顿了一顿,又拉着兰清的手臂将她摁了下来,“听沈姨娘的劝,不可过去,况且你就是过去了,也进不去那屋子啊。”
兰清怔怔坐下,不出片刻便红了眼眶,手中紧紧捏着绢子。夕鸢不想她对兰珍如此真心,心头也涌出几分不舍来,轻叹了口气道:“这事儿是谁也不想的,只能说是无可奈何,如今有太医看顾,底下人也会精心侍奉,说不定她便能好起来了。”
兰清只是垂首不语,夕鸢同沈氏换了个眼神,两人心中有数,又安慰了兰清几句,便一起走出门去。
前脚迈出了嫣然阁的院子,沈氏即刻便道,“说起来这也真是怪的很,兰珍郡主近些日子几乎连门斗没出过,怎么就染上了时疫呢。她虽是李氏的女儿,可年幼无辜,我看在眼里,不禁也想起了我那早夭的孩子……唉,小小年纪的,真是可怜。”
夕鸢拨开眼前的柳枝花藤,只觉得心烦不已,“如今说这些都迟了,只是我看着太妃,在这种时候竟不许人去探视兰珍,自己也没去瞧过,忽然觉出几分凉薄之意了。”
沈氏怔了怔,而后也觉出她的言下之意来,轻叹道:“是啊,再怎么疼爱,毕竟也不是男孩,没了也就没了。”
这日天气闷热异常,一丝风都没有,夕鸢愈发觉得心头恹恹,烦闷不堪,皱了皱眉头问道:“这事儿王爷可知道了?”
“王爷还在宫中,已经命人前去通传了,不知何时才能回府来。”
夕鸢点了点头,又拉着沈氏指尖放入掌心,沉声说道:“这事发突然,如今也只能指望太医了。只是……你我心里也要有个准备才好,医的好兰珍自然最好,但倘若医不好,这善后之事,恐怕还要你我料理。”
沈氏颔首称是,眼中又闪过几分狐疑揣测,“兰珍郡主这一年半载,身子总是不好,频频出事。我倒觉得有些蹊跷,莫不是撞邪了罢?”
夕鸢苦笑道,“怎么姐姐也信起这些来了。”
沈氏却缓缓摇头,声音压得极低,“李氏作孽不少,害了不知多少人,安知不是她罪孽太深,报应在了女儿的身上?不然王妃说说,这阖府上下,除了时常出府与外人接触的下人之外,就只有兰珍一人染病,难道不觉奇怪么?”
夕鸢敛下眸子,同沈氏摆了摆手道:“这事就不得而知了,总之眼下万事以兰珍郡主的身子为要,虽不能前去探视,可一应的物件却不可短缺。更要提点下人,打起一百二十万分的精神来,好好服侍郡主。”
“那是自然,李氏的脾气,府中上下谁不知晓,若伺候不好郡主,她能够轻易恕过他们么?”沈氏轻轻晃着手中绢扇,抬起帕子拭去额角汗珠,喃喃低语,“今年可真是苦夏难捱啊。”
当晚,夕鸢便携沈氏与孟氏,在王府佛堂为兰珍诵经祈福。从佛堂出来之后也是夜色深重,天空繁星灿烂,并不见月光。云谨在外候着夕鸢,又同她低声道,“王爷已经回府来了,去瞧了兰珍郡主,却被太妃的人拦在内堂之外。看来,太妃是铁了心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视,兰珍郡主这病,只怕……”
夕鸢抬手制止了她余下之言,轻声问道,“王爷如今在何处?”
“刚去李侧妃房中瞧了瞧,而后便回了书房,王妃可要过去瞧瞧?”
“不必了,咱们回房去,若我猜的不错,只需在房中候着王爷便是。”她揉了揉眉心之中,低低叹道,“这一日,可真是让人乏的紧了。”
回了未央院后,夕鸢正用药皂净面,便听染香匆匆入内,说宇文昊到了。她随手拿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水珠,缓步迎到门前,恰好遇上宇文昊走至门边。
他的神情也带了几分疲累之意,多日未见,看着竟仿佛瘦了许多,不知是否操心太多的缘故。他伸手扶了夕鸢一把,两人进屋之后,云谨与染香便识趣退下。夕鸢起身去端茶的工夫,再一回眸便见宇文昊手臂侧撑着身子,眼眸紧闭,眉宇之间也紧紧蹙着。
夕鸢轻叹一声,上前后柔声道:“王爷累了罢?喝杯茶醒醒精神罢。”
宇文昊“嗯”了一声,缓缓抬眸后结果茶盅抿了一口,继而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坐下罢,想同你说说话。”
“王爷是在心疼兰珍郡主罢?郡主也是皇嗣血脉,自有神明庇佑的,一定能逢凶化吉。”
宇文昊闻言却笑了一笑,只是不知为何,这笑意竟让人觉出几分苦涩来,“你不必宽慰我了,这些日子我与皇兄在宫中,眼见着太医每日递上来方子,可却始终不能见效,便知这时疫的霸道厉害。宫中之人若得此病,死后要烧毁尸骨,连贴身物件也不得保全。咱们府上那几个染病之人,不也是如此料理的?她是当真可怜,如此小的身躯却要承受这般痛苦,死后连尸骨都不得保全……”
他说到后面,似乎已经有些不忍再说,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来。
夕鸢见他这幅样子,心里也觉得不很好受,“你也莫要难过,如今一切都还有转圜余地,说不准这几日里,太医就能研制出压制瘟疫的处方了呢?便是到最后真的不能如愿,就只当她与王府没有缘分罢,早早的去了,反而少受这人世苦难,好重新投胎做人呀。”
宇文昊微微摇头,烛火摇曳之下,显得他神情格外寂寥憔悴,“你说的也不错,只愿她再投胎之时,选个太平人家,别再托生与王府侯门。说起来,我这个父王也着实做的极不周全,从前给她的关爱到底还是太少了些,如今到了她弥留之际,再想弥补却也迟了。”
夕鸢劝解道:“太妃也是顾念王爷身体,毕竟兰珍已经染病,没了回头之路。可王爷是府中脊梁,朝廷英才,断不可倒下。太妃这样做,对兰珍虽然凉薄了些,却也不得不说是为了大局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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