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看着,秦虎就乐的出了声儿。
大当家的也看到了这一幕,便笑着对秦虎道:“那半大小子是原来绺子里的,我们来这儿的时候,绺子里二十多个胡子正要插旗子【把长枪藏了】猫冬了,看咱穿着官军的衣裳就一哄而散了,就剩下这小黑一个也没地儿去,就留了下来。别看这小家伙只有十四五,可是个屠户家里出来的,杀猪宰羊的是把好手,人也实诚,就留下给弟兄们做饭了。”
秦虎点点头叹道:“这乱世年头里,老百姓家家都不好过,没爹没娘的孩子实在是多呀!”
二当家的跟着说道:“这黑子是山东人,跟着叔叔一家闯关东的,结果前几年叔叔也病死了,他婶子又嫁了,他就一个人从家里跑了出来。”
秦虎已经仔细观察了一会儿,这小子个子不高,像只泥鳅一样在人群里穿来穿去的倒是机灵,一下就让秦虎想起了奉天家里的侯明,没准儿这小家伙也是块好材料。
等到了开饭的时候,七八十号人乱哄哄地占满了大片的坡地,气氛倒是蛮热烈的,看来好久没有这么开心了,可这一切看的秦虎直皱眉头,这样乱糟糟的队伍跟秦虎心里的军队比量比量可就差远了。大当家的看看饺子上了桌,高兴地对秦虎道:“今天咱弟兄们沾了虎子的光,你买药还弄来了一车洋白面,也让弟兄们高兴高兴,好久没这么热闹了,来,虎子,俺老哥俩敬你一杯。”
秦虎笑笑也不多言,跟着端起了酒盅。就在这个当口,在后面跟红儿、郑婶儿一起吃饭的樱子匆匆就跑了过来,开口就急急地说道:“三叔,三婶儿又晕倒了,你们快去瞧瞧。”
大家也不吃了,赶紧就往后面跑,到了厨房后面的坡地上,只见郑婶儿躺在草地上,头靠在红儿怀里,蜡黄的脸上满是汗水,秦虎上前拿过红儿手里的毛巾轻轻给擦了擦,问道:“怎么回事儿?”
樱子后面回道:“连着两个晚上三婶儿都没睡好,今天又忙了溜溜一天,俺让她歇歇她也不听……”
二当家的接了话头道:“女人家心眼小,这是俺不在山上,她净是瞎担心。”
秦虎抓起郑婶儿的胳膊给简单号号脉,别看秦虎出身医药家庭,这中医他也是一知半解,过了半晌才道:“郑婶儿是身子太虚,需要多休息。”说完接过黑子端过来的饺子汤又对郑婶儿道:“先喝口水,这里这么多人,不一定非要郑婶儿你太累的。”
“俺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虎子,你们趁热去吃饭吧。”郑婶儿虚弱地答了一句,这女人还是蛮坚强的性子。
大家七手八脚的一通忙,先把郑婶儿安置回自己屋里躺下,樱子、红儿也跟了回去照应。一边往回走,大当家的探了口气对秦虎道:“去年跑出来的时候,弟妹还怀着身子,跟着队伍这一跑就小产了,躲在这山沟沟里一直就没好好歇歇,别给拖成了大病。”
秦虎看看身边两位当家的,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口,“两位当家的要是信得过我,等过几日俺回奉天时,就让婶子跟我回奉天家里养养病可好?再这样拖下去,人就是一时没事儿,可将来再想要孩子就难了!”
二当家听秦虎这样一说,一时颇为感动,压压心神才道:“这女人心眼小,就怕她不愿离开,赶明儿俺劝劝她。”
秦虎不好再说什么,心里却对这支队伍的窘迫有了更深的了解。
回到桌上,几个人再也没了刚才的心情,大当家的苦笑一下还是端起了酒杯道:“别的先不说了,咱们一起敬虎子一杯,谢谢他为咱做的这些。”
秦虎跟着举起酒盅想着说点儿什么,刚开口道:“大当家的……”
只见大当家的一抬手打断了秦虎道:“虎子,这‘大当家的’先别叫了,俺听了难受,这个家俺当的不好!你要是愿意喊俺一声‘二叔’,俺心里还热乎些。”说完一仰头先干了这一盅。
秦虎跟着大家一起干了一盅,缓缓的开解道:“二叔、三叔你们也别为这一时的艰困难受,我看你们占山立绺的时间太短,仓促地把队伍拉了出来,困难肯定不少。不过话又说回来,哪里又有不费劲得来的家业?这里还有这么多活蹦乱跳的弟兄,两位当家的就没有理由不撑下去!咱中国人什么样的沟坎儿没人迈过?办法总比困难多。”
“在理儿!”
一桌人拍桌子的,拍大腿的,异口同声地喊了出来。
“虎子,你为咱绺子里已经做了这麽多,当家的和俺是真怕连累了你,把你不错的小日子给毁了,要不是顾忌这个,就你懂的这些道理,也值得咱用强耍赖地把你给留下。”
郑文斗说完苦笑一声,举着酒盅又道:“来,三叔也敬你一杯。”
郑文斗这样一说,可不仅仅是对秦虎的认同,秦虎也听懂了两位当家内心的顾虑,由于自己与他们生存环境上的巨大差异,他们虽然希望得到自己的帮助,却还不敢把他当成一条心的弟兄。而秦虎眼下也并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他们跟家里的海叔他们那是决然不同的,这些人他还需要再等等看。
看着老蔫又给自己把酒倒上,秦虎举杯说道:“都是扛枪当兵出来的弟兄,客气话我就不多说了,二叔三叔你们有啥难处,我能帮的一定尽力!来,大家再喝了这杯酒,这门亲戚俺秦虎认了。”
秦虎一句话把刚才的郁闷情绪驱了个干净,大家哈哈大笑着吃了起来。
……
夜色慢慢笼罩了山林,小溪边的几堆篝火给寂静的营地里增加了一些灵动的活力,今天营地内悄然增加了一丝兴奋的气息,此刻正在篝火旁一圈圈围坐的弟兄们中间发酵着,大家七嘴八舌地在盯着老蔫儿问东问西,而老蔫把在本溪买的烟卷扔出去几包就再也不吭声儿了。一帮子人看老蔫不说,就又围上了满囤,希望能从他嘴里打听出点儿什么。
“俺们刚才去看过三当家了,听说那小先生给开刀取的子弹,那三个轻伤的弟兄都说这回是死不了了,满囤,那小先生是不是好厉害?”
“满囤,你们不是去买药吗?咋还拉回来一车的洋白面还有好些豆油?”
“满囤,俺搬东西时瞧见了,还有毛巾、肥皂,还有马灯、洋油啥的,你们这趟发大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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