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尧姜这一曲听得席间众人都微蹙起了眉头,虽然谈不上‘呕哑嘲哳难为听,如听糟粕耳渐聋’,但这些人平日里听得都是乐曲当面颇有造诣的大师手下的曲子,这会儿也算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了。
所以李凌峰安慰自己还行的话,在他们那里就是不怎么样。
君子六艺便有乐,女子八雅‘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这琴也是与乐不能分离,这个水平拿出手,若是在街头巷尾的穷巷边还有道理,在金碧辉煌的大殿里就不那么合适了。
这两国公主的水平相差也实在是太大了。
汶帝倒是不像众人那般蹙眉,只是端详了一会儿楚尧姜,控制住了嘴角的抽动,默默把视线移开了。
其实若真是不擅长弹琴,插花、画画、点茶,这些也是可以上的,不过他瞧着对方那指法,熟稔的不像是没有练过,这丫头倒是有几分意思。
汶帝垂眸,他那几个一门心思娶媳妇的蠢儿子能看得出他几分心思的也不过一两个,这大夏四公主,说是不受宠爱,却没想到有这样的玲珑心思。
想到这里,楚尧姜也已经淡定自若的起了身,衣袂飘飘的模样,配着那张脸,在金殿尴尬寂静的气氛中,竟然也没有半分脸红。
反应过来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开口说些什么了,只觉得这场面让人尴尬得抠脚,与刚刚萧文和一舞曲毕后的掌声雷动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楚尧姜似浑然不觉,朝着汶帝福身一拜,十分坦然道,“尧姜琴音不堪入耳,斗胆献丑,恐污了陛下尊耳,还请陛下恕罪。”
话虽是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一起抱歉,坦然的模样真是应了‘理不直,气也壮’。
可能一个人不畏生死,总是能比别人豁得出去更多的东西,更何况她是大夏公主,即便真让大汶王朝的人不爽,也不能现在立刻把她捉出去杀了,若真杀了,两国就该兵戎相见了。
更何况,大汶也不是如此不能容人的,比起萧文和在汶帝年轻时的风流事上下功夫,她更了解,汶帝是一个励精图治,且心胸宽广的皇帝。
看着一旁陈守义紧张得汗珠直冒的样子,估计也是被楚尧姜这出其不意的表演吓了一跳,瞪李凌峰的眼神比过年张贴在门上避邪的仙家还要凶狠。
李凌峰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摊了摊手一副无奈模样,这又不关他的事,他这小命都要不保了,哪儿还有心思管楚尧姜宴会上表演什么才艺啊。
陈守义瞧见他这副模样,又是气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汶帝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初步判断的结果就是,大夏那些一同前来的官员自己都不知道自家公主要表演的才艺,想来也真是没有多在意这位义阳公主了。
他的手指微微敲打在桌案上,这会儿听见楚尧姜这话也停了下来,讲真的,‘不要妄自菲薄’的话到嘴边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他实在是夸不出来,有必要的话,这四公主还是菲薄一下吧。
内心纠结了片刻,汶帝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嗯……义阳公主献艺也颇为辛苦……”
说了这句,他觉得自己也算是全了大夏的脸面,看见南朝不少官员露出偷笑的神色,难得觉得今日的宴席有趣了几分。
他倒要看看,这四公主会被他哪个皇儿瞧上。
楚尧姜愣了一下,汶帝的敷衍简直不要太明显,她弹得其实也没那么难听,虽然确实不好听,但至少不会让大夏太过丢脸。
但……
这就没啦?
就‘辛苦’就没啦?
感觉辛苦二字从汶帝嘴里说出来也有两分勉强,看着大夏官员一副捂着脸没眼看的样子,楚尧姜扯了扯嘴。
这老皇帝真是小心眼,瞧得出她藏了拙,竟多一分体面也不给她,还顺水推舟上了,若非她早就练就了金针都刺不破的脸皮,谁家小女儿受了这委屈不把鼻子哭红啊?!
楚尧姜在心里蛐蛐汶帝,汶帝也似有所觉,挥了挥手,一旁的内侍太监识趣的将离他手边最近的,装了葡萄的盘子小心翼翼的端了下去。
内侍公公扬起个笑脸,开口道,“四公主辛苦了,这是陛下赐给你的。”
楚尧姜不明所以,汶帝却是看了她一眼,开口道,“义阳公主虽诚心可嘉,但这曲子……却也一言难尽,你既然要嫁入我大汶皇室,明日一早进宫来吧。”
这是要楚尧姜重学女子八雅,还要安排嬷嬷去教导规矩了。
自家公主需要别国的君王安排人教导,实在是让大夏面上无光,让大夏众人惭愧得都忍不住把头埋进裤裆了,当然,除了脸皮同样厚的李凌峰,还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楚尧姜是该好好让人教导一下的,毕竟天家女子无自由,所要日后过得下去,一行一礼,一举一动都不该出差错。
萧祁寒闻言默了默,瞧着身后那帮幸灾乐祸的自己人,忍不住看了过去,这才让他们噤了声。
这帮蠢东西,还有脸皮呲着大牙嘎嘎乐呢,萧文和偷鸡不成蚀把米,被她那母妃害惨了还看不出来,她舞得再好就得了一碟子不值钱的糕点,恐怕这掌中舞并非是汶帝想见,亦或者,汶帝已察觉到自己这个皇妹的心思了。
他那三弟萧祁云用楚尧姜来换他把萧文和安全护送到大汶,他真是稳赚不赔,楚尧姜可比萧文和聪明多了。
不过这些话,他可没义务告诉萧文和,而是看了一眼退回座位上的楚尧姜,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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