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小满道:“一早叫年橹准备了,大姑奶奶放心。这晌午饭……”
年诺挥挥手,道:“去筹备吧,别耽搁了那边客人的时辰。家里人,晌午饭好说,叫厨下瞧着做便是。”
夏小满应了一声,毕恭毕敬行了礼退出来,直出了院子,又拽了小韦嫂子走出一段儿,这才深呼吸两次,低声笑道:“又蒙韦嫂子替我解围……”
小韦嫂子忙道:“二奶奶言重了,实是回礼的事得请二奶奶定夺。旁的有定例,也可照送的东西差不多的回去,只这海货怎么个拿法……”
“拿螃蟹吧。一来这阵子螃蟹好,再来螃蟹看着出数………鱼虾几十斤瞧着也就那么一点点。回礼别用筐,一律拿篓子装了,瞧着满满地。单个儿沉不沉没事,主要是挑大个儿的,一定要瞧着漂亮的。”夏小满顿了顿,声音愈低,道:“一会儿给大姑奶奶带走的,也要这样,瞧着又大又漂亮地。”
小韦嫂子应了,夏小满又道:“姨夫人说不住了,估计是下晌和大姑奶奶一块儿回去。也给姨夫人装些螃蟹。这份呢,”她露出个大大的笑容,道:“大小不打紧,但一定要个顶个的沉甸。多挑团脐地!”
六爷腿脚不能动,晌午饭自然是房中解决,夏小满乐不得随身伺候,跟着一道屋里吃的,没在大姑姐那边立规矩。大姑姐估计也是乐意于看不见她的吧。没她伺候的这一顿饭下来,脸色倒像比先前好了不少。
纪郑氏母女果然是跟着年诺一块儿回城,纪郑氏临上车前又嘱咐夏小满伺候年谅之余也注意自家身子,夏小满心里热乎,一再表示每天都派人送信与姨夫人汇报六爷病情进展,请姨夫人放心,等这边好些了再请姨夫人过来住上几日。
听能过来住这话纪灵书是最高兴的。昨儿晚上来地晚,早上这边人又忙。也没个人带她去海边儿玩,她站在院子里眺望了好一阵子,一直觉得惋惜。尤其是夏小满又送了她一匣子自己前几日捡的漂亮贝壳海螺小石子,她越发心痒痒了。这会儿直拉着夏小满的手,悄声道表哥要是无碍了,还请小嫂子早些来邀她一道捡贝壳去。
送走了纪郑氏并年诺,夏小满却是一个下晌也没闲着,不时有人家送礼来。亏得他们有成算,最初海鲜没可劲儿往外给,不然怕都不够回礼的。
“这每天海货能打多少上来也没个数……”夏小满阴郁的瞅着大筐里张牙舞爪的螃蟹。以前只管吃,没琢磨过这些事,等到要送人地时候,恨不得螃蟹是结在树上地。明晃晃地查得出数来,好能按总数分成份儿。
橹婶子陪笑道:“二奶奶说地是,这海这么大,龙王爷怕也不省得有多少虾兵蟹将的。看天看风看潮,赶着一拨,许能打得多些,实没个定数。”
夏小满眨了眨眼,问道:“自个儿养蟹呢?像鱼塘那样。挖个大坑引海水进来呢?”
橹婶子陪笑道:“早年间也有人做过,然那塘不比河水的,得总换水,便就是离海近了,防不得潮,离远了不便换水。且也不知是水深了浅了。还是缺了什么。蟹子甩的子也不大活,没两三年就弃了。这几十年也没再见有人弄。”
夏小满道:“圈海养呢?”
橹婶子愣道:“圈……海?海可怎生圈法?”
“拿长杆子套个网。下到海里拦着……”她摸摸额头,吃螃蟹她在行,养螃蟹就傻眼了,不过是提个题目,技术问题压根不行,只得含混道:“唔,再琢磨琢磨吧……我也是怕螃蟹不够,急的。”
“二奶奶说的,那得多长的杆子,能戳到海里!若真要这般,可得好生寻寻。”橹婶子陪笑道:“二奶奶也莫急,明儿早上船回来便有了,不行再匀去,左近这些个庄子,怎么还匀不出千八百斤蟹来!也不是日日要回礼的,怎么也够了。”
夏小满点了点头,吩咐了几句旁的,望了望肥美地螃蟹………生理期只能看不能吃,无比怨念,抽身回了上房。
年谅白晌接待大姐,下晌接待客人,也坐了大半天了,身上也是乏,叫小丫鬟捶打后背松了半天筋骨,才被伺候着躺下,再敲肩臂。瞧见夏小满进来,他忙打发了人下去,叫她往床边来坐,拉她手道:“大姐那边,委屈你了。”
夏小满往床头坐了,抽手出来,帮他揉掐着脖颈肩窝,道:“有人和你报了?”
他嗯了一声,又抬手去拉她手。
她继续揉她的,还道:“不是肩酸?你别动,动了还怎么捏肩啊。”
他的手还是伸过去,落在她指头上,就那么覆着,也不动。
她撇撇嘴,微微低下头,看着他忽闪忽闪的眼睫和一点儿痕迹没有地腮帮子,问道:“今儿你和大姑奶奶怎么了?”
他脸上一僵,手也挪开了,收回到被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大姐让我五月回京。”
“呃?怎么话儿说的?不是出来养病,二月出来的,五月回京,这折腾什么!”她也好奇,大姑姐瞧着极稀罕这弟弟,不像要甩掉包袱的样子,说这话什么意思呢。
他抿了抿嘴,道:“父亲五月奉旨回京述职。”
她手上一顿,西北的大老爷回京……不知道京中年府会怎样。五老爷占大夫人那嫁妆铺子那桩事,原是因着大老爷离得远,便是没个说法也好遮掩,如今大老爷回来,那些由距离产生的遮掩不复存在。这事儿还指不上怎么发展呢。家里人什么态度?五奶奶那边能消停那就奇了怪了,老夫人呢?若是大老爷还表示不管,年谅这边……
大姑姐又是什么意思?让弟弟回去督促父亲把铺子收回来?
她找不到合适地言辞,不晓得应该鼓励还是劝慰,只得闭嘴,手上又揉捏起来。
他却没有闭嘴,而是又道:“佟氏带着老十老十一回来,过两年要在阜泽乡试。怕是要一直住着了。”
佟氏是他父亲的填房,他却连个称呼也不肯叫。她听着那调子也是泛酸,像个被夺走糖果地小孩子在赌气,心里也是一叹。
这样的心态,她也有过。她和他一样,母亲过世,父亲再婚。面对那个取代母亲位置的女人,怎样也亲近不起来,瞧着那个女人,心里就不是滋味。
尤其是。她地继母……
想起继母种种嘴脸,她的心也扭曲起来。都说母亲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从没了母亲那一刻起,她就没了家。尤其是。自从父亲的结婚证上出现那个女人地照片,家更不是她地家了,只能叫,父亲的房子。
都是没家地孩子了。她苦笑,伸手去摸了摸他紧皱的眉头。都是一样地人,谁可怜谁呢?
他望进她的眼底,忽然伸手擒住她手,送到唇边。低声道:“满娘,别捏了,过来。”
她一愣神,随即叹气一笑,起身去了外衫,在他身边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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