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嘴里的母亲是姚老太爷的继室——姚老太爷发妻林氏,生了两个儿子,长子姚鹏举和三子姚鸿波,在生第三个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去了。姚二老爷的生母王氏,乃是姚老太爷的表妹,几岁就来投靠姚府,两人青梅竹马长大,一直很得姚老太爷的喜爱,在林氏去了之后,她还满心期待着自己能被扶正,哪知道姚老太爷一直没吐口,再过了两年,又娶了一房继室,也就是如今的老太太毛氏。
毛氏起先还想跟跟原先的两个嫡子争一争的,不然也不会有姚鹏举外出游学出了意外还被江月娥所救的事了。只可惜自己肚子不争气,连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肚子就没动静了。姚鹏举又展露读书上的天赋,她才慢慢歇了心思,开始旗帜鲜明维护起嫡庶礼法来。这么多年和嫡长子以及长媳江氏也算是相处和谐。
想要她亲近二房或者帮二房说话,那基本是不可能的。
姚二老爷能看清这点,周氏却看不清。
然后,理所当然的,她两头讨好的动作狠狠得罪了毛氏,就连王氏都忍不住给儿子写信狠狠上了一番眼药——她身为妾室哪怕是亲生母亲,不是正室就不算正经婆婆,根本不能从婆母长辈的位置对周氏指手画脚。也就只能从儿子这里找点场子了,都还得委婉一些。
姚二老爷很是无语,也不好说自己妻子什么,不然掰扯来掰扯去,肯定又要说到他读书不行这事儿上头,真是想想都让人心生郁闷。
好在周氏没在这上面纠缠太深,因为另一件事狠狠打击了她,老太爷竟然把长房长子姚修远留在了身边,过年都不回来了。
说的是什么老太爷忙,姚修远留在那边帮忙。至于吗?这话鬼才信哪!就算衙门真的有那么忙,老太爷这么多儿孙,还差这一个?无非就是偏心长房罢了!
“该死的江氏,贱人,果然是早有打算!看,现在给我说中了吧?我就说,这时候还准备那么多年礼,原来是盯上了老太爷身边的位置,简直是可恶!”
老太爷就是这个家里的绝对权威,留在老太爷身边的好处也肉眼可见,只要能讨得老太爷的欢心,那么不管是以后谋出路还是分老太爷的私产,那都是大家心中打了无数小算盘的美事。
说到这个就连姚二老爷都很是挫败:“我还以为大哥死了,长房总要沉寂一段时间,没想到他们这么能折腾,真是……”
一边咬牙切齿,一边其实又忍不住羡慕。
怪不得大哥那么一个眼高于顶的当初死活要娶江氏,说什么商户低贱,可人家有钱啊,不吹不黑,江氏的嫁妆是几个妯娌里最丰厚的,那江家就是一整个钱袋子。关键人还不只有钱,瞧瞧这脑子,这手段,但凡他娶的是这么一个……
“你又发什么呆?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没?”幸好,这对夫妻并不是那么的彼此了解,不然让周氏猜到此刻她男人心中所想,只怕暴跳如雷都不足以形容她的心情。
她只是对丈夫这种窝囊模样深为不喜。
姚二老爷赶紧从危险的思想边缘醒过神来,摸了摸鼻子,眼神不敢跟周氏对视:“你说什么?”
“我说,既然长房能把人送去,咱们也送人过去,你看老大怎么样?反正老大也在准备明年的秀才试,让他去自己祖父身边受点教导——”
“得了吧!”姚二老爷摆手,“拾人牙慧的事儿就少做了。别到时候弄得自己灰溜溜的。”
他已经想到那结果了,依老爷子的脾气,说真的不管他们想
做什么,那是都被看的清清楚楚。到时候人被退回来了才尴尬。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
周氏也想到了那场景,坐了一会儿,暗自咬牙:“老爷子也太偏心了!”
家业九成都是长房的,以前姚鹏举还在,他们也认了。可现在长房的支撑姚鹏举都没了,再说他们也没谋夺属于长房的那份家业,只不过是想得到一点老爷子的私产而已,怎么就能这么狠心呢?
三房这些年跟着长房,日子过得那叫个滋滋润润。就连最弱势的五房——姚五老爷的生母白姨娘并不受宠爱,生下他没几年就病逝了,姚五老爷在整个姚家就是最没存在感的。可去年姚五老爷也考上了秀才,然后老太爷出手,帮他谋了份衙门书吏的营生,再加上他们早就投靠了长房,这日子也算是水涨船高了。
如今也就只有二房和四房不上不下的最难受了。说出去,身为姚家人比那些平头百姓什么的要神气多了,可在同等家世的人家看来,他们两房就是最没出息的。本就是庶出,读书读书没个名堂,到现在都没一个秀才;私产也没什么,都得靠家里生活。这个时候,大家明面上嫌弃商贾之家满是铜臭味,可又有谁不爱黄白之物呢?
二房四房也不是没打过主意,让老太爷帮忙谋个缺什么的,奈何老太爷本身就止步于举人,能做上清水县县令都是蒙了祖荫,托了些人脉关系才填了这个坑的。二房四房连个秀才都没有,老太爷便是想为他们谋缺,都无能为力啊!所以,至今二房四房老爷少爷都还在家里读书,时刻准备着科举。
“行了,少说两句。”姚二老爷心中何尝不是如此想的?父亲,的确是偏心长房。
小时候他还沾沾自喜,他的生母虽是姨娘,可比姚鹏举的母亲更得父亲喜爱,连带对他都是如此。说出去外人都可能不信,那时候在父亲膝头玩闹永远只有他的份,便是一母同胞的四弟都没这个份儿。
直到先头的母亲去世,毛氏进门,看着生母暗自垂泪,他才终于明白,嫡庶就是一条跨不过去的鸿沟。即便正室死了,即便父亲再宠爱姨娘,再疼爱他这个儿子,也永远不会以妾为妻以庶乱嫡。
可越是明白他越是愤恨,他越是想证明自己,奈何天不遂人愿,明明父亲和夫子都说他聪明,他自觉自己读书也有天分,偏偏考试就是不过,年近不惑,都还没考过秀才试。而他的嫡长兄,已经考中了举人,还是头几名。
幸好,幸好他没那个命。
说实话,姚鹏举没了,他是狠狠松了一口气的。仿佛压在头顶那座大山被推翻了,让他觉得这家里的空气都自在了几分。
如果,没有周氏这么叽叽喳喳的话。
“你也知道老大明年还要考秀才试,之前都没让他去送年礼,你现在送他过去做甚?”还嫌不够丢人的?
“你就盯着他好好治学就行了,这些话就在我这里打住吧。别说出去让孩子们分心了。”
“是是是,你也是,好好治学,明年怎么都得考个秀才回来。好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周氏到底是忍住了,当然,不是她学聪明了,而是她想想也觉得不划算:之前没让儿子去送年礼,就是担心天气冷了,这来回路上冻到了怎么办?现在马上就过年了,天气都更冷了,再送人过去,别管能不能达成目的,把人冻坏了才是得不偿失了。
若是江岑知道她的顾虑,只会来一句,呸,慈母多败儿。又想讨好老爷子又心疼自己儿子,不想付出就得好处,世界上哪有这种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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