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第537章（第1页）

田玉忽然觉得身上烦热，或许坐久的缘故，腿膝有酥麻胀痛之感，他拿过椅边一柄阴沉木雕花拐杖，撑着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院里梧桐飘黄，沉默了片刻，声音含混问：&ldo;昊王与沈阁老叛乱之心，我全然尽知，你就不怕我去密报？&rdo;

&ldo;为个美人，你这样又值得？&rdo;沈泽棠不以为意地端起盏吃茶。

……怎会不值得！田玉的脸上，突然露出一抹难以言喻的萋凉之色，他说：&ldo;我若执意如此，沈阁老又当如何？&rdo;

沈泽棠沉稳道：&ldo;夫人与吾同生共死，田商若是不信倒可一试！&rdo;

田玉咬牙转过身，神情莫辨地看他半晌，忽然叹息一声：&ldo;一百万金，兵器皆归你。&rdo;

沈泽棠颌首：&ldo;君子之言当驷马难追。&rdo;

&ldo;那沈阁老得快些把一百万金筹齐……&rdo;田玉朝门边走去：&ldo;我可不是君子。&rdo;

……

待田玉离开后，沈泽棠肩胛靠于椅背，抬手轻揉眉宇间的疲倦，其实并无表面的从容不迫。

很早以前，他已直觉田玉与满门抄斩的田府、与田姜有微妙的牵扯，今日冒着风险，试探那万中一缕的情字。

情是最要不得的，却最易受其所困，他曾输过一次，自那后再做谋略算计时，从不赌人情，只赌人心。

田玉若是情比纸薄，只怕再难走出这书房的门了，幸而他不是。

忽听得毡帘窸窣响动，是个穿白衫青布裙，勒花鸟抹额的嬷嬷，来给火盆上顿的茶壶添水。

沈泽棠似想起甚么，问她：&ldo;昨晚间夫人回去时，可同谁说过话？&rdo;

那嬷嬷止了手中动作，作揖回话道：&ldo;夫人先去荔姐儿的蕾藏院，待了估摸半个时辰，出来时在园中停留些时候。&rdo;

沈泽棠微蹙眉：&ldo;晚间昏黑寒凉，她在园中看风景？&rdo;

&ldo;倒也不是……&rdo;那嬷嬷犹豫着，不知当讲不当讲，抬眼对上二老爷犀利的目光。

心中一凛，忙低声将所见所听叙了详实。

沈泽棠面无表情听毕，默了少顷，才缓缓道：&ldo;即无大伤风雅之事，就不再提了。&rdo;

那嬷嬷应诺着退去。

沈泽棠从袖笼里取出断肠香，看了会儿，抽拉开桌下小屉，丢了进去。

……

田姜坐在临窗大炕上做针线，听闻田玉又进府来寻沈二爷，便有些心不在焉。

采蓉隔着帘子回说：&ldo;二老爷进来了。&rdo;她唬了一跳，针尖刺进指腹，滴出个血珠子。

来不及多想，沈二爷已经入了房，她连忙趿鞋下地，迎上替他宽解黑绒大氅，笑问：&ldo;二爷此时怎有空过来？&rdo;

&ldo;晌午后要去吏部，先来陪你用饭。&rdo;沈二爷语气平和，忽而握住她纤白指尖，看着一点猩红，问怎么回事？

&ldo;做针线不小心戳的，并无大碍。&rdo;田姜边说边要缩回手，却见他俯首，不容拒绝地把伤处含进嘴里，吮去血渍。

翠梅翠香拎了食盒掀帘进来，恰看得此幕，皆都有些害羞，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田姜只觉连耳带腮的发烫，正欲开口，沈二爷却止了动作，见再无血渍才松开她的手，转而朝翠梅二人看去，淡道：&ldo;先上菜吧。&rdo;

第肆伍捌章吃螃蟹

沈泽棠打量着面前二碟三盘，清一色的寡淡，默少顷，沉吟问：&ldo;可是我给的俸银不够？吃得……太素了！&rdo;

田姜脸儿泛起红晕，谁能想到他晌午会回房用膳，又没遣人来说一声。

拨了碗粳米饭递他面前，笑着解释：&ldo;二爷昨不是带回两大篓扬州螃蟹么，各房分后，还余几个，我嘱咐林家媳妇煮到通红再端过来，想着螃蟹上席百味淡，便没精心整治旁的了。&rdo;

沈二爷&ldo;嗯&rdo;了声，挟一筷子油盐豆芽儿，慢慢吃着，他说：&ldo;这螃蟹是吏部李侍郎送的，他祖家在扬州，每至秋高稻熟时，吴越水田间此物最多，你瞧那两篓螃蟹千里迢迢担来，却新鲜如故，可想知是为何么？&rdo;

田姜道声想知，沈二爷笑道：&ldo;取一只坛，底铺田泥，蟹搁于间，上搭竹架，悬挂糯谷稻草，将谷草头垂下，使它饥时仰食，再用盖将坛覆严实，不透风不见露，其便经久鲜活不瘦，适出门携远之法。&rdo;

田姜听得津津有味，正这时林家媳妇捧着个竹蒸笼进房来，小心翼翼端到桌上，接着揭开，一股子热腾腾烟气散尽，现了三只大螃蟹。

沈二爷问她是怎么蒸的，林家媳妇忙陪笑回话：&ldo;去年子二爷就提点过，蒸蟹易味不全，要将脐揭开入盐，再以甜酒浸一刻，上笼蒸味最好。&rdo;

&ldo;枉你记得牢。&rdo;沈二爷笑了笑，林家媳妇还是首次得二老爷夸赞，心底激动，差点将手捧着的姜醋碟儿打翻，余光瞟见二夫人弯起唇角，老脸一红，喏着急忙退去。

田姜看那三只大螃蟹，两只从壳内溢出黄来为雄，另只是雌，她净过手，择只雄蟹剪下鳌脚，挑里头肉吃，再揭开背壳，竟满是黄油膏脂，忍不得赞道：&ldo;一腹金相玉质，两螯明月秋江，名不虚矣。&rdo;

取过一柄银匙儿挖了膏，就要往嘴里送，忽眼眸溜瞟，见二爷虽挟素白藕段吃，却也似笑非笑在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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