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去端来半面盆热水,舜钰赏了几百钱给他,那伙计千恩万谢的带上门去了。
因是临街,虽能看到一溜店铺及熙来攘往的人群,却也声音鼎沸,舜钰嫌吵闹,索性将两扇窗户阖紧,再把落花流水帘子拉上,便静悄悄的杳无人声了。
第贰玖叁章同房枕
炭火簇得燃烧起来,室内暖意顿生。
舜钰脱去直裰,仅着荼白里衣及青缎夹裤,趿了双金线蓝条粉底鞋,撩卷衣袖勒臂,掬把热水润湿颜面,不禁吁了口气。
其实沈二爷的马车宽敞舒适,驰于官道间并不感颠簸,比起年初从肃州至京城的风雪兼程,这委实算不得什么。
脑里却是难绘地焦恍,为蒋安的突然出现,为田案卷宗缺失的名单,为沈二爷是敌或友的身份,皆是谜影重重。
前路漫长而多舛,她岂能才开始就失了耐性;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方为成事之髓。
盥洗过手脸,舜钰把手伸进衣里,将长条绢带从胸前剥展,能感觉那两团如白兔儿弹软……又似大了些,抬眼正对桌上蛋面镜台,即便水气氤氲,依稀得见肌肤欺霜又赛雪,愈发衬的勒痕触目殷红,她只有拼命紧缠,才能掩藏起白兔儿,把那束得平平。
低首用棉巾把红印轻轻擦拭,正值这档口,忽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顿在门前不走了。
舜钰心底陡起不祥,警觉的拉紧衣襟,嘴里叱问:&ldo;是何人在外头?&rdo;
&ldo;是我。&rdo;那声音沉定且温和,门&rdo;噶吱&ldo;一声被推开,沈二爷身影萧萧,眉眼清隽,拿着一卷《金光明经》,自在随意地踱步进来,随手又把门&rdo;噶吱&ldo;关上。
看了看还拿着棉巾,立在那反应不过来的舜钰,沈二爷觉得她这憨媚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想微笑,他便笑了:&ldo;我已盥洗干净,天色不早,你也快些就寝安歇,明早卯时还要赶路。&rdo;
说话间,他已拎起烛台,搁摆在荷叶式六足香几上,自个则解下所穿的藏青直裰,只着中衣及白裤,脱鞋掀起被褥上床,动作不紧不慢,一如行云流水般泰然。
舜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试着平复心境,半晌才走至离床榻四五步远,作揖恭敬问:&ldo;沈大人怎不回自己的宿房,却要歇在冯生这里?&rdo;
沈二爷借着灯光在看佛经,头也未抬,只淡说:&ldo;我何需回哪里去,这即是我的宿房。&rdo;
&ldo;……那我要宿哪里去?&rdo;舜钰目光一凝,变了脸色。
沈二爷这才朝她看来,语气有些诧异:&ldo;进店时沈桓的话你竟没听?这里仅余八间客房,一间上房,那八间已宿满侍卫,这间只得你我勉为同住。&rdo;
同住?!……舜钰心里很崩溃,和沈二爷同榻共枕……不如让她去死。
静观她急得跳脚,沈二爷眼底掠过一抹无奈,稍顷慢慢道:&ldo;身在外不比京城惬意,凡事需得放豁达,更况你我堂堂须眉,皆无龙阳好,将就宿一晚又何惧。&rdo;
堂堂须眉,他真这么以为……舜钰怔了怔,细审他的神情,沈二爷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实难看出所以然来。
旋及咬着下唇瓣,说起这个龙阳好,与他还有笔帐未算哩!
索性辄身去打开箱笼,翻出件镶灰毛鼠斗篷披上,再气咻咻拿眼睃沈二爷:&ldo;我要走了!&rdo;
沈二爷&rdo;嗯&ldo;了声,半倚着靠枕继续看佛经。
&ldo;我真走了!&rdo;舜钰跺跺脚赌气:&ldo;若有客房空出,我就宿下不复转来。&rdo;
沈二爷连嗯都懒得说了,拈起佛经一页翻过,面庞浮过一抹笑意。
舜钰出得门来,却踌躇不前,夜色靡黑斜挂寒月,廊前亦是冷冷清清,人影寂寥,着红衣的妓娘如鬼魅,张望宿客门前悬的灯笼,若那灯笼红蒙蒙的亮着,即可去叩门,一两句话调笑,里厢便伸出只手将她拉进,门迅速阖紧,成就了一桩露水姻缘。
舜钰硬着头皮朝楼梯口走,远远迎面过来两个妓娘,不知可否是她疑心过重,总觉瞧着面目多诡谲。
……
沈二爷正欲下床趿鞋,忽听门&ldo;砰砰&ldo;两声开阖,舜钰喘着气儿,手里提个晚间溺尿的铜夜壶,往墙角一搁。
再把斗篷解下,走至床边撒了鞋,也不吭声儿越过他的腿,爬至床里头,摊开另一张锦褥,把被头拉至下巴尖处,侧身朝内躺着,留个蜷曲的背影给他。
沈二爷笑了笑,原还想找她去的,却是自个乖乖回来了。
&ldo;可是去问了掌柜,没有空房?&rdo;他漫不经心的问,凤九的身段怎熟媚的这般快,方才爬过时,夹裤紧贴着匍匐曲线,那臀儿比初初见时,愈发娇了。
听得被头里闷闷应一声,他又道:&ldo;所以你就顺便拿了只铜夜壶?&rdo;
舜钰闭起眼眸装睡,实在不想理沈二爷了,逗弄她真这么得趣吗?!
房里寂静下来,除了轻悄翻动佛经的窸窣声。
舜钰渐起朦胧时,灯花倏得炸一下,又把她的睡意惊醒,忍不得自言自语:&ldo;今那云游和尚,是樱桃斜街的优童陈瑞麟罢,沈大人救了他!&rdo;
……就在她以为沈二爷不会回答时,他却很平静的开口:&ldo;你认错人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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