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林不屑道:“那贾太师若能用兵,何至如是?我大宋三百年社稷都将为他断送,相公怎可信之,不若弃暗投明。”
赵卯大怒,斥道:“若降也可以,汝便先斩吾首,自去伯颜处请功。”
张林劝降不成,反碰一鼻子灰,不由手握刀柄,心生恶念,却见赵卯神态凛然,全无半点退让之色,不禁又恨又敬,便道:“相公自做张巡便是,吾却不是那雷万春,现下一州兵权尽在吾手,城中大小文武更不愿战,吾倒要看相公能有何为。”说罢恨恨而出,自己遣使往元营约降去了。
赵卯回家后,前后思量已久,自忖无能为力,便对妻子雍氏道:“虏兵将至,知府潜逃,张林又欲通敌,如此城池将陷。吾既为一方命官,唯有忠死于社稷,汝可快快收拾行李,先于城中亲友处暂避。”
雍氏流泪道:“夫君既为国死,妾又岂能负义偷生。”
赵卯见爱妻如此刚烈,心如刀割,也流下泪道:“真是难为你了。”
雍氏紧握夫君双手,泪眼里尽是刚毅坚持之色,夫妇俩当时默默相顾,一切却已尽在不言中。
次日清晨,赵卯夫妇整理衣冠,便在家中大堂从容自缢,以身殉国,城下张林却大开城门,迎了元军进来。
后来伯颜闻赵氏夫妇壮烈之事,亦是大为慨叹,命将二人厚葬,并亲祭其墓。
池州失陷后,贾似道更加消沉,竟至夜不能寐,便在此时,江淮招讨使汪立信正去建康募兵,船泊芜湖,却正在江边碰上贾太师。
立信一见似道,便摇摇头欲转身进舱,却早被对方瞧见,便唤声:“汪公慢走。”说罢下马登船而来。
立信没奈何,只好行礼道:“下官见过平章大人。”
似道执立信双手,竟似握着根救命稻草一般,不禁声泪俱下,边哭边道:“昔日不用公言,竟至如此。”
立信又好气又好笑,冷冷地说:“平章大人,汝不是大骂瞎眼汪贼吗?”
似道暂收眼泪,倒是一脸恳切,凄凄哀哀地道:“现下该当如何,还望汪公指点一二。”
立信长叹一声,愤然道:“如何?吾亦不知如何,现下江南已无寸土干净,老夫只愿觅得尺寸之地,为赵官家而死便罢。”说罢深深一揖,径自回舱中了。
贾似道见问之无果,只得悻悻回去,那廖莹中骂道:“这瞎眼老贼,竟敢如此无礼。”
似道心中烦闷,只摆摆手,一言不发。
又过几日,元军益发逼进,贾太师紧张万分,便日日与孙虎臣、黄万石,夏贵、宋京、廖莹中等商议。
孙虎臣道:“近日末将探察地形,乃知铜官镇东北有一丁家洲,西接鹊头山,乃支流融汇之所,正为扼江要处,吾等可兵陈于此,依地势之利,截击虏军,再请夏制使遣舟师入江接应,一并破敌。”
夏贵道:“此处山势雄奇,诸水汇聚入江,确为兵家要地,老夫也曾去过,孙步帅言之有理,太师自可从之。”
贾似道与宋京一干人等哪懂什么军略,当即应允,命孙虎臣领精锐七万,列阵与丁家洲口,再令夏贵率二千五百战舰横亘江中,贾太师自率剩余兵马于鲁港殿后,布置已毕,各将自去行事。
那铜官镇便是今日安徽省铜陵市,以出产铜矿知名,丁家洲位在镇东北二十里处,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卷二十七中有言:丁家洲口,县东北二十里。发源县东南十五里之仪凤岭,引而东,会于栖凤湖、通凤心闸,合胡城、顺安之水,一自洲上口,一自洲下口,达于大江。可见端的乃战略要地,孙虎臣、夏贵等毕竟久战之将,眼光倒还不错。
丁家洲(五)
大宋德祐元年二月十六,元军抵达丁家洲,正与宋营隔江相望,伯颜见对方军容齐整,排布得当,倒也未敢小觑。
宋军先锋官乃通州副都统制姜才,濠州人氏,幼时逢两淮战乱,曾被掳掠至河朔为奴,颇受折磨。姜才由此恨极鞑虏,长成后逃归故里从军,为人坚忍骁勇,忠烈异常。
两军对垒后,姜才对孙虎臣进言道:“元军多北人,不习江淮气候,又久战疲敝,吾军可趁其立足未稳,出兵迎击。”
孙虎臣纸上谈兵不错,胸中胆略却是不佳,只支吾道:“元军乃百战强兵,伯颜、阿术等贼虏又多奸诈,吾等不可轻出,且等等再说。”
姜才气得跳脚,怒道:“兵贵神速,如此一来,战机尽失矣。”孙虎臣只是不听。
翌日,伯颜为探虚实,便唤千夫长拜罕领了几百军前来挑衅,宋军得了孙虎臣将令,任凭元兵叫骂,只是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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