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武不由得也对漪罗心疼起来,也肃然起敬。
孙武说:“噢,那是齐景公元年发生的事情,转瞬三十五度春秋了。那时候你我还没出生呢。”
漪罗说:“要是生下来就认识先生可就好了。”
孙武笑:“疯话,傻话。”
漪罗也笑。
手中一直没有停止研墨,不这样做,又有什么由头在孙武身边多待一会儿呢?说着,笑着,竟然把墨弄到了脸上。
孙武笑得更厉害了:“哈……你看你……”
漪罗:“怎么了?先生你……妾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孙武从未见过女子描画黛眉,画得又粗又大,画到脸腮上的,哈……”
“噢。”
漪罗赶忙要跑。
孙武拦住:“漪罗,为何不叫孙武替你擦拭?”
“妾不敢叫先生……”
帛女早已立在门口:“区区小事,怎敢劳驾先生?快去洗一洗吧。”
漪罗匆忙逃窜。
帛女来研墨。
孙武起身走了。
帛女呆呆愣愣地站着,这个看起来十分木然的女人,一直在默默地服侍着、依顺着丈夫。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丈夫并不完全属于自己独有了,眼里在这无人之时湿漉漉地一闪。
孙武重新回到书房的时候,漪罗的手正在琴上滑来滑去。
“怎么,漪罗,你也通音律?”
“还是略知一二。”
“弹来我听。”
“妾不敢。”
“这有何不敢?”
“夫人有言,无事不可打扰先生。”
“孙武叫你弹来。”
“妾就——不藏拙了。”
说着,漪罗飞快地坐到了琴桌后面,忽然又起身去洗手,焚了香,安静下来。
孙武:“这是何故?”
“洗手焚香,对琴如对师长,弹奏的时候五心俱静,神无杂念,耳无别听,眼无别视,古训不是这样说的吗?”
“就请弹奏吧,孙武洗耳恭听。”
修长的手指在琴上开始抚弄了。漪罗十分地专注,好像十根手指生着眼睛,生着耳朵,好像那十根手指有灵性。哦,琴音清越,如初秋的潭水,水中的石子都历历可见。间或那手指一滑,有鱼儿倏然来去。忽而急厉,急而不乱,是水注崖下,明珠迸散的意思。结尾该是心志的描绘吧,潭水静如沉璧,山影倒映潭中,乃是度曲的琴师叙述深沉而又邃远的心怀。孙武听得十分入神,惊叹漪罗竟有如此技艺,如此灵性!可是听着听着,《秋水引》还没有弹完,竟然接到《梅花操》上去了。
孙武奇怪地看着漪罗。
漪罗抿着唇,微笑。
孙武:“好了,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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