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振山欣赏地看着眼前这个虽是“老地下”,却还一身小女孩气的同志,“你这丫头,还挺有意思的呢!”,他说完这话后,脸色却突然沉了下来,“椒琴同志,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还得倍加小心,眼下尚属乱世,敌我难辨,苏联红军进城后将保持中立,对任何一方都不会介入,而现在,县公署的县长,一部分伪军,还有几个大地主和商人,特别是土匪,他们勾结在一起,成立了维持会,在维持着县城的秩序。”他说到这儿,警觉地向四下里看了看,然后压低声音又道:“昨天,国民党已派人成立了县党部和党务专员办事处,只是他们除了几十个国民党光复军的散兵外,没啥实力,你转告县委祁书记和新四军,维持会有两百多人,又有武装,是我们的主要敌人,请他们在打县城前先跟苏联红军打个招呼,咱们把维持会解决了,县城也就自然地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好,我现在就去江套汇报,振山同志,你要保重!”肖椒琴回答后便走,但走了几步又恋恋不舍地回头瞥了一眼。
朱振山朝肖椒琴摆了摆手,示意她快走,见其背影已消失在了大街上,这才吹着口哨,像在例行巡视一样,悠哉地踱出了巷口。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12、残渣余孽
三天后的8月15日,侵华日军宣布投降。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又到了寒冷的冬天。由于等待时机,平阳县委和已改编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的我军,并没有急于解放县城,但已全面控制了全县境内的广大农村,而且除了与吉林省接壤的偏远村屯外,所有由原日本开拓团和满拓团霸占的土地均被收缴,绝大部分地区都实行了土改,平分了土地,狭小的平阳县城,实际上已成了囊中取物一般的孤城。
然而,由日伪政府留下来的残渣余孽组织起来的的平阳县地方维持会,却还心存幻想,在等着国民党军队和政府来接管,而就在转过年的1946年2月11日这天,他们在东大庙又上演了一出闹剧,其不知他们的末日在求神保佑的同时已相伴而至,解放军和县大队业已兵临城下,而就在一天前,于得胜率领的侦察员早已悄然潜入城中,此刻就混在看热闹的人群里。
这天是农历的正月初十,平阳县城内的大街小巷还弥漫着年味儿,各商铺、饭馆、大车店,还有那些有钱有势的大户人家的门前,都还张灯结彩着,孩子们穿着五颜六色的新衣,在街上跑来跑去地嬉玩着,空中仍不时地传来几声“噼、呯”的爆竹声。
大约九、十点钟的时候,天空突然暗淡起来,灰蒙蒙的阴霾似雾又似气,既无边际又无形状,不一会儿就将整个县城笼罩了起来,这时,不知从何处刮来了一股寒风,也趁机侵袭而至,街面上立即就黯然和萧瑟了。
就在这时,城中骤然响起了一阵喧天的锣鼓声,循声望去,只见从一处破败的大院里,冒出一队人马,走在队伍最前头的是匹黑马,骑在马上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青嘴吡牙的男人,一身绒毛朝外的羊皮袄紧裹着他那骨瘦嶙峋的躯壳上,很像一只风蚀暮年已苟延残喘的老猴子,尾随在他身后走在街上的是一群乌合之众,约摸着有两百来人,衣着各色,有穿黑色警服的,有扣顶日本军帽的,有着褶褶巴巴的国民党军装的,更多的是穿着杂七杂八便衣的,他们幺幺呼呼,耀武扬威地拉着破炮,扛着长枪,斜挎着王八盒子,抬着猪羊供品,一路稀稀拉拉的朝东门外的东大庙而来。
这东大庙位于县城东门外的东南边,是一处各种庙宇集中的地方,以关帝庙为主建筑,其余还有龙王庙、娘娘庙、十不全庙、孔庙等,每年的农历有好几个逢双的日子,常举办隆重的庙会和各种祭祀活动,每当这时,县城内外的善男信女们,有前来烧香还愿的,有求神佛保佑的,有求娘娘赐予子嗣的,有祈求不得哮喘病的,总之是些心怀愿望、期冀和幻想等等的人们云集的地方。
不说这东大庙,单说这群杂牌的人马出了东门外,来到东大庙后便停下,这时已跟来了很多看热闹的大人和小孩,看样子有个千八百人,大家都觉得很好奇,像往日在庙会里看杂耍和唱戏似的看这伙人在表演。此时,朱振山以指挥警察维持秩序的身份也出现在人群里,他看见肖椒琴也夹杂在其中,当两人的目光相遇时,便会意地交流了一下,然后迅速地闪开了。肖椒琴的到来,让朱振山意识到眼前的情形很不寻常,果然,他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发现了好几张特殊的面孔,有讨饭的、掌鞋的、叫卖小吃的,他断定那肯定是解放军和县大队的侦察员佯装的。
朱振山的眼力没错,这几个人就是于得胜他们,这一路上,他们已看清了这伙日伪残渣余孽的人数,几门破炮,多少支长短枪,也摸清了其中的人员构成。就在这时,喧嚣声戛然而止,围观的人们都伸长了脖子,踮着脚,将目光投向了那个瘦猴般的老头儿,于得胜也钻过人缝,挤到人群前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只见这个老头颤颤巍巍的被随从扶下马来,在凄冷的寒风中强打着精神,扬着细脖儿,拉着长声,阴阳怪气地发表着讲话:“苍天在上,神佛保佑,我等平阳县维持会诸同仁志士,在这无政府的乱世之冬,秉承为国为民的宗旨,肩负着历史使命,维持着一方水土的平安,保护着一方百姓的幸福,等待着国民政府和国军即将前来接收我县,我等及全县黎民百姓无不欢心鼓舞,拍手称快,现,我等维持会众同仁及诸乡亲,叩拜神灵,其诚其忠,已昭告朗朗乾坤,天地皆感之,日月同知之,神佛共视之……”
一段说辞毕,瘦猴老头招呼着,摆上了猪羊供品,抬上了香坛,接下来便率众呼啦啦地跪倒在地,三叩九拜起来。
于得胜目睹这一幕丑态,鄙夷地吐了口唾沫,在心里暗骂道:“做你们的美梦去吧,让你们先得瑟一会儿,今晚就送你们上西天去见鬼去!”然后转身悄悄地离开人群,飘然而去,他的背后留下了肖椒琴和朱振山偷偷目送他的一串长长的视线。 电子书 分享网站
13、平阳解放
这是一个注定要在嫩江边上留下记忆的冬夜,对洮昂铁路线上的平阳县城而言则更是一个值得特别纪念的冬天的夜晚。此刻已是农历大年正月十一,公历的1946年2月12日,而距昨天那群小丑在东大庙祈求神佛保佑只有十几个小时。此时,县城和它周围的平原都掩匿在黎明前的夜色中,万籁俱寂,但这浩瀚的夜空和即将从冬眠中解冻的黑土地,都已预示着温暖的阳春就要到来了,破冰的江水渐渐地融化,重新泛起粼粼波光,变得柔软了的枯树枝头和积雪的草原,在不知不觉中显露出绿意,南去的候鸟欢愉地飞回北疆,这种赏心悦目和散发着馨香的秀丽景象,仿佛已显现在此刻无眠人的眼前。
此时,县城四周护城壕上的所有城门都洞然大开,解放军一个团和于得胜的县大队,在朱振山事先派守城门的警察的策应下,宛如无数的影子,正悄无声息地进入城内,又分别向着预定的目标飘悠而去,等维持会这帮乌合之众从梦中惊醒过来时,很多人已经被生擒在被窝里,有那么几个机灵点的想鸣枪报警,可是黑洞洞的枪已指在了他们的脑门上,一切都为时晚矣。这场战斗,从头至尾仅用了一个多小时,没费多少枪弹,也没多大的动静,就在破晓前结束了,得得瑟瑟只活动了几个月的维持会的草寇们,都成了瓮中之鳖。
东方的天边开始发亮了,渐渐地出现了一抹淡红色的彩霞,夜空中的点点星光仿佛在向白昼告别,悄然地隐去了光闪闪的银身,县城里那些高低不平、鳞次栉比的屋顶,已显现出朦胧的轮廓,大地苏醒了,崭新的一天业已来临。
此刻,解放军的汪团长和县委书记祁革命,率领一些军政人员正在进驻伪县公署,这标志着日本和伪满政府对平阳的统治真正的寿中正寝了。
伪县公署位于城西中央门附近,在中央街的西北角,灰砖铁皮房顶,整个建筑呈“王”字形,有几十间房子,高大的屋脊,一排排井然有序的门窗,长廊曲转,气势确实是不一般。
“祁书记,你们县委现在就可以从江套搬到这办公,这里也就旧貌换新颜了。”汪团长陪着祁革命察看大院里的一间间房子,一边走,一边感慨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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