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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部分(第1页)

住他。可你给找的便一准安分?我只是说,国芬与炳卿现在是真相好,你不是不知道,你却偏要横一杠子过去,活活拆散了他们,这是修了福呢还是作了孽,只有天知道!都不说这些了吧,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我等着去你们张家喝喜酒得了!”

张仁茂抬起头来,撞着吴枣秀两道犀利的目光,一时哑口无言。

不能说吴枣秀的话没有道理,张仁茂自己就有过这种痛苦的经历,他所以发誓一生不娶,就只为了那位与他相好的女子在嫁给一位富商时她留下了一句话。当女儿请求父亲让她待张仁茂归来见上一面后再走时,父亲绝不答应,女儿临出门时哭着说:“你们抬得走我的人,抬不走我的魂。。。 ”后来,绸缎店老板外迁了,那位女子便全无一点音信,对于张仁茂来说; 这女子的魂恐怕真会缠绕他这一生; 让他的心时时作痛;呢!吴枣秀坦率直诚的指斥,正中了张仁茂的要害之处,他的这种作法也确实很难说得上是在真心诚意地为吴国芬着想。张仁茂满脸的羞愧与痛苦; 只得又深深地埋下头去; 幸而吴枣秀说完这话之后没有坐多久便起身走了; 张仁茂叹了一口气,也站起身来;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自家屋里去了

这件事情,初看起来,遭遇打击最重的当然莫过于吴国芬。她自尊持重,不得不疏远张炳卿,但同在夜校上课,又免不了要经常碰面,而实际上,她一直真情未移,在煎熬自己感情的痛苦之中她坚持学习了两个月,最终还是退学了。这确实是件很可惜的事情,后来,许多夜校的学员得以参加工作,这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契机。至于对张炳卿来说,他此时只是觉得真对不起国芬,一时间,却体会不到他的这个错误决定带给自己的重大损害,然而,事情越到后来,他就饮恨越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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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仁茂被黄大香与吴枣秀数落了一通,低着头回到家里,连晚饭也吃不下,他想喝口酒,然而酒一沾唇,又觉得不是滋味。他放下了杯子,软瘫瘫地躺在竹椅上。张炳卿以为伯父病了,问要不要买点药来,张仁茂连连摇头,说:“没事,没事,是人老了,累了,不象早些年前的情景了。”

张仁茂不肯向张炳卿说出黄大香与吴枣秀刚才数落他的一番话,是他不打算改变原来的主意。无后为大的家族繁衍观念,女不治外,只该作生育工具的传统意识,是因袭的历史负担,小镇人的思想更是严重地滞后于整个社会的发展。张仁茂的一生经受了无数的挫折坎坷,留在他内心深处的伤痛化为一种根深蒂固的人生经验:都说好事多磨难,其实磨难到头也不一定能成好事。他甚至设想,如果一开始就听从了父亲的婚事安排,也许于人于己都不会有后来那么多的痛苦烦恼。现在,他挣脱不了这如山的心理积重,认为张炳卿已经去相了亲,也没有再说什么多余的话,就算这件事情委屈了他一点,也总算是办成了,那又何必再生反悔?

在这场婚事纠葛中,吴枣秀却表现出了更大的赌劲。他们两家都期待着社会现状有所改善,都希望着时局发生某种变化。现在,她吴家人丁更希罕却不怕张炳卿闯荡不安,你张家人还顾忌干什么呢?这只能说生活留给了张仁茂过多的惊悸。

当然,尽管吴枣秀那一番话听起来似乎有胆有识,但并不能说她对时局有更深刻的理性认识,对未来有更明确的政治信念,相反,她对该怎样走出自己的困境,除了茫芒然之外不过是横碰直撞。

是的,吴枣秀曾经向田伯林打听过关于共产的事,可那是由于生活的无聊。她前次与田伯林路遇,曾主动去了田家,在田家宽大的客厅里,两个人谈了许多,也很倾心,然而,她坐得离田伯林很远,反倒没有平时说话的随便和逗趣。临走时,田伯林送吴枣秀出门,忍不住说:“往后你有空闲便常来坐坐吧,家里就我一个人了。”

“来做什么?”当时的吴枣秀不无警惕,认为男人总是想着要讨点便宜,但她站住了,她是敢于与人斗劲的,“我现在不是已经来了!”

田伯林不由得一惊一喜:“那你就再待一会吧,何必这么急着要走!”

吴枣秀真的回转身来。她这有可能是要显示完全能够把持住自己的坚强信念吧!当时,她在大厅里转了一个圈,还被好奇心驱使,又上楼去看了李墨霞的卧室。李墨霞搬走了行李,但仍留下了搬不走的全套家具,那都是些涂金抹银的精制物件。吴枣秀并不羡慕,她没想要成为这里的主人,虽然她很嫉妒。田伯林尾随其后,吴枣秀在床沿坐下来,田伯林便靠近前去,吴枣秀马上站起身,一言未吐地走下楼去了,田伯林没敢拦她,只得尾随其后跟了下来。吴枣秀径直到了门口,却又转身对田伯林做出解释:“我出来了很久,该回家去了。”

田伯林弄不明白吴枣秀是什么意思,未免有些失望:“这就很久了么。。。 你一定得走?”

“你让我待在这里干什么?往后我也不想再来。”吴枣秀虽然是这么说话,可还是用了一个歉疚而妩媚的微笑来回报田伯林的多情。

但感情是个复杂的东西。他们只隔了两天没见面,就象分别了许久似的,国芬上了夜校,更加重了吴枣秀的失落感。恰巧这时她听到张炳卿要去相亲的事,更使她心烦,觉得无处说话,便又上田家去了。

“你不是说不想来吗?”田伯林喜出望外,赶紧去泡茶,“请坐吧。”

“我不想来,可有事还是得来。”吴枣秀拉住田伯林,“不用沏茶,不渴。”

这次,吴枣秀挨在田伯林身边坐下:“你如果不想我来,我这便走。”

“哪能!我真想你来。。。 ”田伯林说。

“想也没用。”吴枣秀说。

“那你是真有事?”田伯林问。

“真有事。”吴枣秀提出了个意料不到的问题:“你前次说外头共产的风声很大,你说他们真能成事么?”

“那可说不准。。。 ”田伯林觉得奇怪,“你问这事作什么?你还想共产?”

吴枣秀之所以提起这个问题,并不是从她自己的利害出发,而是她也有一种预感:国芬追着张炳卿,张炳卿十有*会闹腾到这共产上去。但吴枣秀不能说穿这一点,便玩笑地:“如果我想共产,难道你便打算来抓我不成?我只问你,你说这共产能不能成得了事!”

“这。。。 我还真说不准,反正目前两方的势力都不小。不过,这共产真要是成了也不是好玩的事,听说俄国共产成了事,可死的人不少呢!”

“也不能见人便杀吧?”吴枣秀似有兴趣地问,“俄国在哪里?你说他们真成了事,那共产的势力可不算小!”

“俄国是外国。”田伯林这方面的知识也很有限,“俄国的首领叫斯大林;中国的头目叫毛泽东。前两年蒋委员长见过他,还照了相,登了报,说讲了和,可现在又打杀开了。谁知道结局会怎样?这共产的话你可千万不要对别人说,也不要问别人,弄不好真杀头!”

“你是害怕么?那么,共产共妻的话也是真的了!”吴枣秀又问。

“共产是实,共妻便不知道。”田伯林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怕?”

“我怕什么?我有什么产给人共?那共妻么。。。 女人共了,男人不也共了!”吴枣秀倚在田伯林身上,“如果共产了,杀人还得先杀你,你说是不是?你能不怕!”

“怎么得先杀我?”田伯林说,“我可从来没有得罪过谁呀。。。 ”

“你是保长,能说没得罪过人?”吴枣秀斜了田伯林一眼,“你就得罪过我!”

“我什么事情得罪过你了?”田伯林只当吴枣秀是在说笑,便把她拉到面前,“我这便是得罪了你么?我看你也不至于为这件事情要杀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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