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伯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说。
柯伯伯对我的疑问没有正面回覆,反倒是在三人坐定之后,直截了当地询问起警方想釐清的事情。问话由柯伯伯主导,另一位员警负责记录。
「澐杰,我想请你谈谈昨晚你和那位林同学是为了什么事到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室?」柯伯伯说。
从一踏进教室开始,我就直觉事有蹊蹺,警方为什么知道毓璇和我到过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室?又怎么会关心起我们昨晚来到研究室的动机?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室一定发生了什么事!但到底是什么事?我心里开始浮现起不祥的预感。
一开始我还思考着该如何回答比较恰当,但是后来想想,昨晚在研究室里的谈话也没有任何不能为外人知的内容,那就据实以告吧!
「是歷史系一位何昊雄教授邀请我们来的。我们选修何教授的『台南市古蹟』,昨日上午在课堂上,何教授提起这位陈文钦教授发现了一本郑成功时期留传下来的手札,说是内容涉及一些明郑时期的歷史,嗯…例如郑克臧夫妇遗骸的埋葬地点之类的。何教授觉得我们对郑成功的歷史很感兴趣的,所以就邀了我和毓璇,昨天晚上一起到陈教授的研究室间聊一些关于明郑时期的歷史话题,并打算让我们一睹那本手札的内容。」我说。
我并没有向柯伯伯提及关于手札的详细背景,例如它出自陈永华与陈梦瑋之手、并由歷任天地会总舵主保管,以及它被藏匿以及发现的过程。因为我认为没有必要,而且觉得警方应该也没有兴趣知道。
至于手札的内容也只提到了可能记载郑克臧夫妇的骸骨下落。不过老实说,我所知道的也确实仅仅如此而已。虽说昨晚是要到陈文钦教授研究室一睹那本手札,但除了抄下一段由陈文钦教授所转述的文字之外,我们什么内容也没看到。
「台南市古蹟?你不是就读统计学系吗?怎么跑去修歷史系的课?」负责记录的员警问。
「那是通识课。而且大学本来就可以自由选修有兴趣的课程,只是不见得算进毕业学分罢了。柯伯伯!可以告诉我到底发生什么事吗?」我说。
柯伯伯像是早已打定主意,不向我透露半点内情,对我的问题充耳不闻,逕自继续问话。
「你方便告诉我们,昨天晚上有那些人参与谈话、以及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吗?越详尽越好。」柯伯伯说。
虽然柯伯伯的用字遣词都很客气,但我可以清楚感受到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制力。
「有我、林毓璇、陈文钦教授和何昊雄教授,以及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助理,是一位名叫曾嘉泰的研究生,他在我们开始谈话后不久就先离开了。我们谈论的话题都围绕着明郑歷史以及那本手札打转。有蛮长一段时间,我们谈论到郑成功到底有没有留下一批宝藏,以及那批宝藏可能埋藏在那里。」我说。
接下来的时间,我尽可能地详述昨天晚上谈话的内容,包括陈文钦教授问我是不是后营人、安平剑狮与金门风狮爷、陈德聚堂、陈永华与天地会、赤崁楼古井传说、郑成功的军錙以及郑克臧夫妇遗骸的下落等等。
当我叙述昨晚在陈文钦教授研究室里的谈话内容时,坐在柯伯伯旁边那位做记录的员警,逐渐显露出轻蔑的表情,似乎对我们谈论的内容嗤之以鼻。
他心里或许在想:什么宝藏啊!什么天地会啊!还有什么连通赤崁楼与安平古堡的古井密道!简直是小说情节,胡说八道。
对于这位员警不以为然的态度,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有时候对事情的看法愈是斩钉截铁,只是愈突显自己的无知而已。
「你和林小姐离开研究室的时候,房间内还有谁?」柯伯伯问。
我心中一股莫名的不安逐渐扩大,昨晚在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室里,铁定发生了某种刑事案件。
通常警方侦讯嫌疑犯时有两大重点,问出未知的嫌疑犯,以及确认已知嫌疑犯的不在场证明,柯伯伯的这个问题同时满足了两个目的。事件应该就发生在毓璇和我离开研究室之后,问出在我们之后离开研究室的人,一来可以锁定其他可能的嫌疑犯,二来可以向他验证毓璇和我是否真的在事发前就已经离开了研究室。
「就只剩下陈教授与何教授还在研究室里。」
「这么说来,你们是事发前最后与两位教授相处的人了。那你离开研究室后,去了那里?」柯伯伯说。
「我就回宿舍了。」
「你几点鐘回到宿舍的?有其他人可以证明吗?」柯伯伯再问。
「大概接近十点了吧!我回到宿舍的时候,另外三个室友都在房间里。」
果然是在调查我的不在场证明。但我没有告诉柯伯伯室友在我洗澡的时候曾经外出的细节,并不是想刻意隐瞒,而是我认为没有必要。我想如果事后警方向我的室友求证,有人提起了这件事,到时候再做说明就行了。
柯伯伯听完我说的话,就陷入了长长的沉思,现场一阵静謐。我敢肯定柯伯伯是在考虑要不要告知我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该告诉我到什么程度。
突然,柯伯伯终于开口打破沉默。
「昨晚在陈文钦教授的研究室里发生了兇杀案,陈文钦教授与何昊雄教授遭歹徒攻击,一死一伤。我们抵达现场的时候,发现陈文钦教授遭枪击腹部,已失血过多死亡,刚才法医勘验,证实死亡时间在昨晚的十点至十一点之间。何昊雄教授则遭钝器猛击头部,已被送往你们学校附设的医院急救,目前仍在昏迷中。现场没有留下枪击陈文钦教授的兇枪,至于攻击何昊雄教授的钝器,则是本来就存在研究室里的物品,就是你刚才提到的那个剑狮雕塑,鑑识科已经带回局里查验指纹并分析上头沾染的血液dna了。」柯伯伯说。
柯伯伯的话在我的脑袋里形成了一个漩涡,不断吞噬、淹没着我脑袋里的所有想法,终于将我的思维沉入一片虚无。
此时柯伯伯却再补上一段话,像是最后一击般,将我彻底踢入万丈深渊。
「是那位曾嘉泰研究生发现的。今天一早,他打算到陈教授的研究室准备学术研讨会的相关资料,当他一打开研究室的门,就见到了那令人血腥得令人作呕的兇案现场,两位教授双双倒卧血泊中,曾嘉泰指称当时门是锁上的。警方今天早上调阅了这栋系馆的监视器画面,虽然没有直接拍摄陈教授研究室门前走道的画面,但是这栋老旧系馆只有中央一道楼梯,我们发现在命案发生期间,楼梯口的监视器只拍到你和林小姐下楼的影像。」柯伯伯说。
我明白柯伯伯话中的含意。两位教授在研究室里遭到歹徒袭击,而毓璇和我则是在兇案发生前,最后和两位教授相处的人;而且从监视画面看来,更是在兇案发生期间,唯二离开兇案现场的人。没有比我们两人更有嫌疑的了。
https://www.cwzww.com https://www.du8.org https://www.shuhuang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