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他找到了古蒂·哈奇,当时古蒂正匆匆地赶去布莱克利夫人那里。
“古蒂,”迪克说道,“请问,迈齐姆少爷在哪里?我们刚到这儿的时候,我看见你和他一起进去的。”
这个老妇人哈哈大笑了起来。
“哎呀,迪克少爷,”她说道,“真是名不虚传,你的眼睛可真厉害呀!”说着,她又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真的,他在哪里?”迪克继续追问道。
“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她答道,“是真的,永远也见不到了。”
“如果我见不到他,我想知道这是为什么。”小伙子说道,“他到这儿来并非完全心甘情愿的,我是他最好的保护者,我一定要见到,看他是否受到了公正的待遇。这儿有太多太多令人费解的事情了,我真的已经开始对这种游戏感到厌烦了。”
可正当迪克说这话的时候,突然有一只手重重地落到了他的肩头上。原来那人是贝内特·哈奇,他走到迪克的身后,迪克都没有察觉。哈奇把大拇指一扬,将他的妻子打发走了。
“迪克老弟,”他的妻子一走,他便说道,“你是不是一生下来就有些精神错乱?如果你不能抛开一些事情的话,那你待在大海里也比待在坦斯多的莫特堡安全得多。你已经盘问过我了,而且你又引诱过卡特了,你还含沙射影地威胁过奥利弗神父。你得放聪明一些,傻瓜,就是此刻,丹尼尔爵士马上就要叫你去了。你得机灵点儿,不要死板着面孔,要和颜悦色一点,你马上就要受到严厉的审问了,可得留神着点,好好回答啊。”
“哈奇,”迪克说道,“从这一切中,我觉察到了一个负罪的心灵。”
“如果你不放聪明点儿,你很快就会闻到血腥味的。”贝内特答道,“我不过是提醒你而已。你瞧,有人来叫你了。”
的确,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差使穿过院子,叫迪克进去见丹尼尔爵士。
二 两个誓言
丹尼尔爵士正在大厅里的火炉旁怒气冲冲地踱来踱去,等候着迪克的到来。他的身旁除了奥利弗爵士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人了。只见奥利弗爵士小心翼翼地坐在后面,一边用大拇指翻弄着他的每日祈祷书,一边在喃喃自语着什么。
“您找我吗,丹尼尔爵士?”小谢尔顿说道。
“是我找你。”骑士答道,“你知道我都听说了些什么吗?难道我这个监护人一向就对你那么不好,以至于让你这么快就不信任我了?还是你看到我眼下不得势,就想要离开我不成?天哪,你的父亲可不是这样的!不管那人是得势还是失势,只要他认定的人,他就不会抛弃他。可是你呢,迪克,你是个不能共患难的朋友,看起来,你现在似乎想要彻底抛弃你那原本忠诚的禀性了。”
“如果您允许的话,丹尼尔爵士,我想说,事实并非如此。”迪克斩钉截铁地答道,“我是个知恩图报、忠诚不二的人。在我说其它的话之前,我要感谢您,还要感谢奥利弗爵士,因为你们俩对我恩重如山,除了你们以外,没有别人对我更好了。如果我忘记了这一切的话,那我就是一条狗。”
“那很好,”丹尼尔爵士的火气越来越大了,“感恩和忠诚不过是你口头上说说而已,迪克·谢尔顿,”他继续说道,“可我想看到的是实际行动。当我身陷困境之时,当我的名誉被毁之时,当我的土地遭人掠夺之时,当这片森林里到处是渴望将我毁灭的人之时,你的感恩表现在哪里?你的忠诚又体现在何处?我现在只剩下区区几个人、几匹马了,难道你拿那阴险狡诈的谣言来扰乱人心就是对我的感恩、就是你的忠诚的体现吗?如果是这样感恩的话,你还是饶了我,别感恩了吧!不过,好了,你现在究竟打算想要怎么样?说吧,我们都在这儿来回答你。如果你存心要反对我,那你就直说吧。”
“先生,”迪克回答道,“当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孩子的时候,我的父亲就去世了,有传言说,我父亲是被人陷害致死的。还有传言说……我也不想隐瞒……他的遇害您也有份儿。说实话,这些疑团如果没有弄个水落石出,我的内心怎么也不会平静,而且我也显然无法为您效力。”
丹尼尔爵士在一把高背长椅上坐了下来,只见他用手托住下巴,眼睛死死地盯着迪克。
“那么你认为我会保护一个遭我谋害的人的儿子吗?”他问道。
“唉,”迪克说道,“如果我说话过于鲁莽,那就请您原谅。可是您心里的确十分清楚,监护权是一件十分有利可图的事情。这些年来,难道您不是一直在享用我的钱财,指挥我手下的人吗?难道您不是一直还操纵着我的婚姻大权吗?我不知道您可以从中捞到多少……可多少总有一点吧。请您再次原谅我,可如果您卑劣到连一个托付给您照管的人都能谋害的话,那么我便有足够的理由认为,比这更卑鄙的事情您也干得出来。”
“当我还是你这么大的时候,”丹尼尔爵士板着面孔说道,“我从未像你这么多疑过。好在奥利弗爵士也在这儿,”他补充道,“难道作为神父的他也会于出这种罪恶的勾当来?”
“丹尼尔爵士,要知道,”迪克说道,“主人如何吩咐,他的狗就会怎么做。众所周知,神父不过是您的工具而已。我说话很放肆,因为此时此刻不是讲礼貌的时候。我之所以说得这么坦白,无非是想得到坦诚的答复。可我什么答复也没听到!您不过是向我提出了更多的问题而已。我想提醒您注意,丹尼尔爵士,您这样只会让我的疑虑更深,而不会解决我的疑惑。”
“我愿意实话实说,理查德少爷,”骑士说道,“如果我假装你并没有激怒我,那我就不是一个诚实的人。不过,即使我在生气的时候,我说话也是很公正的。现在暂且不提这些,等你以后长大成人了,我不再是你的监护人,因而无法对你所说的这些话再生气的时候,你再拿这些问题来问我吧。到时候,我一定会尽量地回答你的问题,让你满意的。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路就是把这些耻辱给我放在心里,不许吭声,并为把你抚养带大的人效力拼杀;另一条就是这门是开着的,森林里到处是我的敌人,你给我滚。”
对方说这话时的气势和神情让迪克感到有些惊愕,不过,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得到答复。
“丹尼尔爵士,我除了信任您之外,再也不期待别的什么了。”迪克回答道,“请您向我保证,您的确与这件事没有牵连。”
“您愿意接受我的誓言吗,迪克?”骑士问道。
“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小伙子答道。
“那我这就向你起誓,”丹尼尔爵士说道,“我以我的荣誉、以我的灵魂永恒的幸福起誓,正如我将要为自己来世的所作所为负责一样,我发誓,你父亲的死与我无关。”
说着,他伸出手去,迪克迫切地握住了这只手。他们俩谁都没有注意到,当丹尼尔爵士的这个严肃的伪誓刚一说出口的时候,那个正经受着恐惧和懊悔煎熬的神父几乎从他的座位上跳了起来。
“啊,”迪克大声说道,“您一定得宽洪大量,原谅我!我的确是太鲁莽了,竟然对您起了疑心。不过我向您保证,我以后再也不会起疑心了。”
“噢,迪克,”丹尼尔爵士答道,“我原谅你了,因为你并不太了解这个世界以及世人那善于中伤、诬蔑他人的特点。”
“我更应该感到内疚了,”迪克补充道,“因为那些无耻之徒的矛头并非直接指向您,而是指向奥利弗爵士的。”
迪克边说边转向神父,可是他还没把话说完就怔住了。原来那个身材高大、脸色红润、趾高气扬的大胖子,可以说得上是彻底崩溃了。只见他脸上毫无血色、四肢瘫软,嘴里在结结巴巴地念着祈祷文。当迪克的眼睛突然盯住他时,他不由得像只野兽似的大叫了一声,并用双手捂住脸。
丹尼尔爵士距他只有两步之遥,只见他走上前去拼命摇了摇他的肩膀。就在这时,迪克又开始起疑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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