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张石头又收住脚步,张大少爷则闭目仔细盘算起来,许久后,张大少爷直起身体,咳嗽着说道:“这么办,石头你先去告诉佟养性,就说我已经睡着了,让他等一等,等我醒了再接见他。乘着这点时间,宋师爷,你马上去军营里找一个和我长得差不多的士兵来,穿上我的衣服化装一下……”
……
肩负着刺探攸关建奴生死存亡重要情报的要任,老牌汉奸佟养性在明军严密监视的客帐里等了足足等到了四更,张石头才再度来到客帐宣布张大少爷同意接见。佟养性不敢怠慢,赶紧带上努儿哈赤父子赠送给张大少爷的礼物,一路明军的中军大帐,又经过明军士兵的严密搜身,佟养性这才得以进到明军大帐。但是进帐之后,张石头却要求佟养性在距离帅座十五步外站定,并且解释道:“佟先生,实在抱歉,因为之前在喀喇沁草原时,鞑靼使者哈尔巴拉曾经试图刺杀我家少爷,所以为了安全起见,少爷之后就颁布了严令,两军交战之际,严禁敌军使者靠近他十五步之内。这也是为了佟先生你好,希望佟先生你能理解。”
“那是当然,石头将军请放心,小使一定会遵守贵军的规定。”佟养性赔笑着答应,一双三角绿豆眼里的芝麻眼珠子却开始四处打量了,很快的,佟养性就发现不对了——做为明军的中军帅帐,看守戒备虽然异常严密,可是大帐里的灯火明显不足,尤其是在张大少爷的帅座旁边,八盏烛台竟然只点燃了两支蜡烛,在自己这个位置看过去,根本就看不清楚那边的情况!发现了这个情况后,佟养性顿时提高了警惕性,益发小心谨慎起来。
片刻之后,身着大明朝廷二品正红官服的张大少爷从后帐走出,当中坐下,尾随而出的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也在帅座两旁站定。佟养性也甚是狡猾,知道自己不可能看清楚张大少爷的真正情况,便故意躬身说道:“大金使者佟养性,奉大金汗努儿哈赤之命,拜见明国张好古张大人。——张好古大人,小使也是久仰你的鼎鼎大名了,今日得见,真是小使三生之幸。”
“佟先生,你老糊涂了吗?”旁边的张石头冷冷的喝了起来,“五年前在锦州城里,你就和我家少爷见过两次面,这么快你就忘了?”
“不愧是张好古小蛮子身边的心腹,果然一个比一个狡诈。”佟养性心中冷哼一声,这才改口赔笑说道:“小使真是老糊涂了,五年前老夫确实两次拜见过张好古大人,如果不是石头将军提醒,小使还真想不起来了。”说着,佟养性将随身带来的礼物高举过头,微笑说道:“张好古大人,我家大汗听说你贵体微恙,又承蒙你的释放信使大恩,特命小使携来百年高丽参一对,请张好古大人笑纳。”
“多谢佟先生,石头,收下。”站出来答话的宋献策,待张石头收下礼物后,宋献策又说道:“佟先生,听说你这次是奉命来和我们大明军队约战的,时间和地点你们定吧,我们大明将士早就等得手痒了,就等着在战场砍下老建奴努儿哈赤的人头,你们主动约战,我们求之不得。”
“十天后,在小凌河驿站废墟上决战如何?”佟养性试探着问道。对面史可法大怒说道:“十天?你们建奴到底是不是带把的?在这几里你们跑了怎么办?明天决战,敢不敢?”
“我大金雄师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有什么不敢的?”佟养性早有准备,故意笑道:“只是我家大汗知道你们蛮子还有援兵即将赶到,准备等你们的援军到了再决战,省得麻烦。张好古大人,你急着送死,也不急于这几天吧?”
“大胆狂徒,死到临头,还敢狂言放肆?”史可法恼羞成怒,喝道:“来人啊,把这个狗汉奸拖出去,砍了!”
“得令!”旁边站出四名明军士兵,一起扑上,将佟养性按在地上。佟养性也不慌忙,反而大笑起来,大声喝道:“杀就杀,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佟养性身为大金臣子,奉命出使敌营,早就抱定了有来无回的必死决心!我只是觉得好笑,你们蛮子自称中原天朝,张好古身为蛮明伯爵、朝廷重臣、三军主帅,却鬼鬼祟祟不敢与我一个小小使者见面,派一个冒牌货和两个帮闲幕僚出来招摇撞骗,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不得让人笑掉了大牙?”
说罢,佟养性猛力一挣,疯狂大吼道:“杀就杀吧!张好古,别以为我们大金真的不知道你已经病入膏肓了,你如果是一个男人,就以真身和我见面,约定决战时间,我们大汗也想在你临死之前,和你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了断!可你如果不敢出来,那么你也不配做我们大汗尊敬的对手,我们大汗也没什么兴趣和你决战!等你病死了,病断气了,我们大汗再带着大金军队慢慢找你们蛮子算帐!”
佟养性咆哮完时,明军大帐里已经是鸦雀无声,许久后,坐在帅椅上的假张大少爷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宋师爷,史先生,我没说话啊,他怎么知道我是假的?”
“闭嘴!”史可法恼怒的呵斥一声,又转向宋献策说道:“宋师爷,我看这个汉奸最好马上杀了,免得他回去通风报信。”
“也只能这样了。”宋献策缓缓点头,向佟养性这边挥了挥手,明军士兵会意,拖起佟养性就往外走。可就在这时候,后帐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住手!”紧接着,四个亲兵抬着一张躺椅出来,躺椅上的人低声命令道:“把灯都点亮,让这个建奴使者看清楚我。”
大帐里的蜡烛油灯全部点燃之后,躺椅上的张大少爷也露出了真正面目,让佟养性大吃一惊的是,眼前这个张大少爷竟然已经变得比努儿哈赤还要瘦上几分,满脸病色,气息奄奄,仿佛随时可能断气一般,如果不是五官容貌勉强还可辨认,曾经见过张大少爷的佟养性简直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五年前那个容貌姣好、俊秀有如处子的美男子张好古。这时,史可法和宋献策两人围了上来,一起说道:“大人(东家),你怎么又出来了?太医说过,你现在一定要多休息。”
“没事。”张大少爷摇摇头,强撑着坐了起来,沙哑着嗓子对佟养性说道:“回去告诉老建奴,我知道他已经猜出我的病情加重了,不过他也别高兴得太早了,五天之后,我的岳父熊督师就能赶到小凌河战场,接替我指挥全军,继续与你们建奴作战。我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在五天之内,和我来一场堂堂正正、你死我活的决战,遂了他老建奴的最后一个心愿,也遂了我最后一个心愿。二是你们就学缩头乌龟吧,我的岳父熊督师,也不是那么好招惹的。”
“小使一定将张好古大人的原话,如实转奏给我家大汗。”佟养性心花怒放的答应。张大少爷躺回睡椅,闭上眼睛,又沙哑着嗓子说道:“你可以滚了,顺便告诉努儿哈赤老建奴,如果不能和他做一个最后了结,我会非常遗憾。可现在我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如果又不敢了,我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小使告辞。”佟养性欢天喜地的答应,赶紧告辞离去。结果佟养性刚走出大帐时,帐内立即就响起了宋献策和史可法等人的惊呼声,“东家,你怎么了?”“来人,快请太医!请太医!”“石头你这个傻蛋,掐人中啊!”
“老天有眼,张好古小蛮子终于完了!”佟养性心中狂笑一声,赶紧加快了脚步出营,连夜赶回建奴大营禀报喜信。
……
佟养性欣喜若狂的回到建奴大营时,天色已是微明,一夜未睡的努儿哈赤父子也在中军大帐里立即接见了佟养性,而当佟养性详详细细的说出拜见张大少爷的前后经过后,努儿哈赤仅存的几个儿子皇太极、代善、巴布海和赖慕布,还有范文程,都是激动得吼了起来,年纪最小的赖慕布更是泣不成声,抹着眼泪说道:“老天开眼,张好古那个小蛮子终于要被上天收走了,天佑大金,天佑我大金啊!”
“大汗洪福齐天,黄天庇佑,张好古小蛮子终于要遭报应了!”范文程也是激动得嚎啕大哭,“父亲,兄长,杀害你们的仇人终于遭报应了,你们在泉下有知,可以瞑目了!”被赖慕布和范文程的情绪感染,努儿哈赤的其他几个儿子也开始鼻子发酸,眼角湿润,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没办法,建奴实在是被张大少爷坑得太惨也太苦了,不共戴天的大仇人终于就要病重难治,这份痛快与激动,已经很难用笔墨能够形容了。
和激动难当的几个儿子相反,努儿哈赤本人却是沉默不语,直到大帐里哭声一片,就连普通的建奴侍卫都哭出声来时,努儿哈赤才忍无可忍的一拍桌子,疯狂咆哮道:“闭嘴!谁敢再哭一声,老子马上砍了他!”努儿哈赤诸子一起闭嘴,惊恐的去看努儿哈赤时,努儿哈赤满是皱纹的老脸都已经气成了铁青色,拍着桌子咆哮道:“一群废物!我怎么就生出了你们这帮窝囊废?!张好古小蛮子,是我们大金不共戴天的大仇人不假,可是你们这些废物,不仅不想在战场上堂堂正正的打败他,砍下他的脑袋为你们的兄弟、为我们的将士报仇雪恨!反而为了他即将病死高兴得哭出来,你们到底还是不是我的儿子?到底还是不是大金的勇士?!”
努儿哈赤诸子满脸羞惭,全都低下了脑袋,羞愧难当,半天都不敢说一句话。良久后,目前最得宠爱的皇太极才喃喃说道:“阿玛教训得对,儿臣们是怕了那个小蛮子了,可是阿玛也说过,在战场上光靠匹夫之勇,是不可能打胜仗的,要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利条件,才能百战百胜。现在张好古小蛮子就要病死了,对我们来说,就是一个天赐良机……”
“那你们有没有胆量去和张好古正面决战?”努儿哈赤厉声喝问道。皇太极赶紧闭嘴,代善、巴布海和赖慕布也把嘴闭得紧紧的,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看到儿子们窝囊成了这样,努儿哈赤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含着眼泪笑骂道:“好,好,想不到我努儿哈赤戎马一生,纵横沙场无敌手,临到死前,却要指望敌人的主帅病死才能看到胜利的希望!生出的儿子也一个比一个没用,连在战场正面挑战敌人的勇气都没有,听到不共戴天的敌人就要病死了,不仅不为无法手刃强敌而懊悔,反而激动庆幸得哭出声来!”
“上天啊!”努儿哈赤仰天长叹,“老夫现在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这场仗,老夫就算因为张好古小蛮子病死而赢了,也死不瞑目啊!”
正当英雄垂暮的努儿哈赤仰天长叹的时候,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只矫健的信鸽穿过风浪,飞到皮岛上空,笔直射进位于皮岛毛文龙府后院的鸽笼之中。很快的,信鸽腿上捆绑的细小纸条便被送到了毛文龙面前,看完纸条上的内容,毛文龙当即先前宋献策交给自己保管的东西,交给心腹刘兴祚命令道:“马上,用最快的船和最快的马给岳托送过去!顺便传令全军,全面决战的时候到了,明天集结全军,向铁岭发起反攻!就算灭不了岳托,也要咬死他的镶红旗,不让他有机会回援辽东!”
注:纯洁狼对信鸽的详细情况不太了解,通过地图比例尺计算,发现锦州到皮岛的直线空距大约是在三百二十公里左右,现代的信鸽三百五十公里飞行赛记录为五小时二十三分,而狗少十月十一中午从锦州放出信鸽,十月十三清晨毛文龙收到信鸽,飞行用时约三十个小时,应该合乎情理。如有错误,还望达人指点。
第三百五十四章 叛变(上)
众所周知,咱们的张大少爷是一个说得出来做得出来的狠毒角色,放出狠话来说建奴不出营决战,自己就要天天去建奴大营门前砸场子,结果到了第二天、也就大明天启十年十月十三这天,张大少爷还真领着一大帮子帮凶走狗来建奴大营门前闹事了。而且更狠更毒的是,张大少爷这次还让明军士兵呐喊口号,直接把明军李自成和张献忠部队已经冲进建奴腹地杀人放火的消息给抖了出来,威胁说如果建奴如果再不出来和自己决战,那么自己就将命令李自成和张献忠在辽东再制造十个盛京大屠杀,把建奴士兵将领的父母妻儿杀个精光,把他们家人的头皮剥下来做防寒皮鞋结果这么一来,建奴大营里立即就热闹开了……
“主子,主子,蛮子军队又偷袭我们后方了,是不是真的?”无数的建奴士兵涌到各自的将领面前,胆战心惊的向自己的主子打听消息,“主子,蛮子军队打到什么地方了?”“主子,这个消息不会是真的吧?”“主子,大汗知不知道这件事?”“主子,我们的家人没有事吧?”
类似的问题林林总总,铺天盖地的扑向建奴基层中级将领,紧张之下,不少建奴士兵干脆连大敌当前的危险都忘记了,纷纷脱离岗位四处打听消息——没办法,五年前张大少爷在盛京制造那一幕实在太恐怖了,其余波至今未散,每当建奴将士回想起盛京城里那惊人的凄惨场景,仍然是心有余悸,现在张大少爷故技重施,又重新放出两支如狼似虎的大明军队杀进辽东,再次对建奴将士的父母妻儿举起屠刀,建奴士兵们再不心惊胆战就真的不是娘生爹养的了。而建奴的将领们则满头大汗,一边要忙着挥舞马鞭抽打脱离岗位的士兵重整军纪,一边则要苦口婆心的解释,“不要听蛮子的鬼话,张好古蛮子最喜欢的就是造谣生非,我们的后方很安全,十分安全。”
解释归解释,但大部分建奴将领还是十分心虚,拿不准明军士兵在营外呼喊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也无比担心的身在后方的妻儿老小安全,只是职责所在,这才不得不强作镇定敷衍部下,以免军心士气崩溃,只有少部分参领级别的建奴将领才有资格跑到旗主面前,悄悄打听这件事情的真假。而闹腾了小半个时辰后,已经被内定为建奴太子的皇太极这才走出建奴大帐,向建奴士兵将领宣布情况,“大金的将士们,不要听信蛮子的谣言我们留守后方的四王爷,今天早上又送来奏报,说我们后方安全无比,毛文龙蛮子企图攻打铁岭,结果船还没靠岸,就已经被我们的镶红旗给打退了我们在后方的妻儿老小,都十分平安”
叫喊着,皇太极还出示了一封雅尔哈齐送来的所谓奏报,借以安定军心。还别说,皇太极采纳范文程的建议派出传令兵到各营各队宣布这个消息后,建奴大营骚动的军心还真平息了不少,大部分建奴将士信以为真,士气也重新高昂起来。乘着这个机会,皇太极又乘机散布张大少爷重病将死的消息,当众宣布建奴的下一步战略,那就是死守待变,等张大少爷这个变态魔王挂了再去找嚣张跋扈的明军算帐,结果也正如努儿哈赤所料,对张大少爷怕到了骨子里的建奴将士听到这个消息后,立时欢声雷动,士气大振,强烈要求出战教训营外明军的声音也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毕竟,建奴的本质就是欺软怕硬,能不惹张大少爷这个从来没打过败仗的怪物当然更好。
攻心战的较量还在继续,正当努儿哈赤父子为他们的鼓舞士气妙计得手而暗暗欢喜的时候,张大少爷布置在建奴大营里的内线阿敏也开始动手了,指使四五千名只听令于己的镶蓝旗建奴士兵散布小道消息,暗中把雅尔哈齐信使被明军斥候抓获的事情公诸于众,也把努儿哈赤父子故意隐瞒后方告急的真相给捅破,并且栽赃嫁祸说是皇太极力劝努儿哈赤封锁消息,努儿哈赤这才决定欺瞒全军将士。这么一来,暗中传递的小道消息公信力虽然不足,但也让不少建奴将士将信将疑,军心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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