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仅剩下半塑料桶的水了,我们都舍不得用。从我上阵地到现在,我就没见老兵洗过脸,刷过牙,就更不谈洗澡了。因为紧张,再加上天气很热,我全身湿透过好几次,衣服总是粘连在身上,非常的难受,见老兵不洗,我也就不好意思洗了。
老兵和我换了个位置,我美美地睡了一上午。
下午我接到了回归二连九班的命令,在主峰34号阵地集合后,班长宣布了晚上的任务,我们将在天黑后去增援六连防守的,距越军阵地直线距离仅五六十米的41号和42号阵地。全班蹲在潮湿闷热的掩体里,大家都在默默地等待着天黑的到来,我们无法知道41和42号阵地是一种什么样的景像,我甚至认为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未知的死亡。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11篇至20篇(作者:王辉,电话13607263158)
一个士兵和战地日记(11) 八五年六月十日晚。
天黑了,气氛也骤然紧张了起来,所有的阵地上枪炮声响成一片,照明弹也一发接一发地在夜空中炸响,把整个战区照亮得如同白昼。我们的任务是赶往43号阵地待命;作好向41和42号阵地反冲击的准备。
就在我们等待行动命令时;从42号阵地上抬来了一名重伤员;他的全身多处被弹片击中;就在军医对他进行紧急处理时;他已不声不响地停止了呼吸。军医没有马上放弃;采取着不同的急救方式;尝试着把他从死神手里拉回来;只可惜军医已无力回天。
我们都看到了这一幕;深为这名年轻战友的生命惋惜;我们没有一个人说话;我想到了刘继旭;看着眼前牺牲了的战友;我真切地感受到死神就在我们的身边;感受到生命是那样的脆弱和无助;当死神来临时;我们是那样的渺小;更是那样的无能为力。
九点整;我们开始出发;途中要经过三个阵地;班长在前面负责口令的联络;以免造成误伤。我走在全班的后面,脑子里不自觉地映出电影里的一幕,一队士兵在黑夜里行进着,后面的士兵遭到了不声不响的袭击。。。。。。我很担心这一幕发生在我的身上,借着照明弹的光亮,我不时紧张地向后观察着。
从无名高地到40号阵地之间的这一路段,它的正面正对着越军的阵地,又没有树木作掩护,因此是越军炮火的重点封锁路段。我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于是不再担心后面有人袭击,爬在地上,借着照明弹的光亮,观察着照明弹熄灭后,我的最佳行进路线。就在我们顺利地通过了一半时,我听到了两发喘着粗气的炮弹飞了过来,我们都本能地爬在了地上,两声山摇地动的爆炸后,泥土和石块从天上雨点般地落了下来,打在我的身上,我以为自已被击中了,摸了摸没事,同时听到了前几天刚从炊事班分到我们四班来的董继亮的叫声,他被击中了。
班长从前面跑了回来,叫其它人快速通过,我留了下来帮他,临战训练时我在炊事班,因此我不知道怎样包扎伤口,手里拿着撕开了的急救包竟然手足无措。他的背部,殿部和大腿都被击中,爬在地上,满身是血,我帮班长撕开他的衣服,班长匆忙包扎完后,我背起沉重的董继亮,向就近的40号阵地跑去,不料脚下连滑带拌,我的脸朝下重重地摔在了地下。脸上磳破了皮,火辣辣地疼,嘴里也磳进了泥土,我背上的董继亮更是痛苦地大叫了起来。班长问我怎么样,我吐掉嘴里的泥巴说没事,班长帮我爬走来,把董继亮背到了40号阵地交给了卫生员,我们接着出发了。
从40号到43号其实只是咫尺之遥到40号也就相当是到了43号。到43号阵地时,已是十点多了,越军偷袭时触雷,我们还未喘上一口气,既配合六连三班,以猛烈的火力击退了越军的偷袭。
我们都不能睡觉,也没有地方睡觉,全班都挤在一个大一点的掩体里,等待着反冲击,等待着生或死的到来。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又有两名41号阵地的战友躺在担架上被人抬了过去,我不知道他们是死还是伤。
我们都静静地坐着。我希望自已能咪上一会,可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总是平静死去的战友,还有董继亮痛苦的叫声,我清楚我离死神是多么地近了,或许今晚,或###天,我就是躺在担架上的人了。
想到自已既将可能死去,心中不免有些凄凉。可心中的凄凉过后,心也豁然洒脱了起来,于是想法就多了起来,如果不幸爆瞎了眼睛,如果不幸爆断了腿,如果。。。。。。我会毫不犹豫地给自已补上一枪,宁愿痛快地死去,不愿残缺地活着。这是我们好多人的想法。
想通了,也看开了,能活着是幸运,死了就是烈士,没什么大不了的,死活已不那么重要了。
或许是天快亮了,或许是想开了,我们都坐着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一个士兵的战地日记(12) 八五年六月十一日,阴有雾。
天还没亮,因41号和42号阵地不断有人伤亡,营部从六连三班抽调五个人补充到了41号阵地,随即我们二连九班转入了43号的防御,班长叫醒了我,我进入了其中的一个哨位。
很快,天就亮了。浓重的雾幕和阴霾虽然让我看不到丝毫的阳光,但我感受到了阳光的存在。杀机四伏的黑夜里,死神好像就在我们的身边,当心中的阳光升起来时,它驱散的不光是黑夜,好似也驱散了如影随形的死神。
看着董继亮还留在我手上和身上的血迹,我真切地感受到了我生命的存在,同时感受到了我生命存在的意义和价值。
我忽然觉得我爱上了这里的早晨。不单单是它和黑夜有巨大的反差,也不单单是我再次挣脱了死神的纠缠。尽管它是那样的阴霾和浓雾迷重,可依然挡不住群峰秀丽的脸庞,它虽在我心里已不再神秘,但依然是那样地充满魅力,似那风情万种的傣家姑娘,你尽可以尽情地欣赏。
一阵浓雾飘过,我清楚地看到了对面的越军阵地,在这广袤的热带雨林地区,显得非常的特别。在我军阵地的前面还能看到一些残桩断树,但越军阵地上几乎什么都没有,看到的只是祼露的山体上的红土和呈白灰色的岩石。看来我军的炮火比越军的要猛烈得多,根椐我到前线这些天的判断,越军发射一发炮弹,我军则还以十发以上的还击。每当我军炮兵群发射的炮弹呼啸着从我们的头上飞向越军阵地时,我们就像观看节日里的焰火一样,心中溢满了惬意的快感。
我能清楚地看到越军阵地上的战壕,只是一个掩体也看不到,就更看不到人了。我真怀疑那上面还有没有人的存在,可分明又看到有战壕连接到了靠近峡谷底端的两个阵地上,我军的41和42号阵地就和越军的这两个阵地形成了直线距离只有五六十米的对峙局面。
我看不到41和42号阵地是什么样子,它们的位置实在太低了,被终年不散的雾淹没在了茂密的热带雨林中了。我啃了两块压缩饼干,雾好像越来越大了,不一会就把整个的一线笼罩了起来。机会来了,我们开始加固掩体,修复被毁的战壕,我们知道应该怎样做,没有一个人怠工,都在以最快的速度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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