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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部分(第1页)

殷殊行一边揪着他的衣襟玩把,一边撅了撅嘴道:“这两天爹爹总是走神,那天教我推手到一半,就不知道在想什么了。我问寒哥哥,寒哥哥说爹爹是在想娘亲的事情。二伯,你说娘亲就在爹爹身边,还要想什么呢?”言罢疑惑的眨眨眼,小脸皱在一起,仿似弄不明白的样子。

俞莲舟听得她一番小大人似的话,忍不住微笑,“这二伯也是不知。不过许是愈关系到身边之人,愈是不易想得通透的缘故。”

这话对于小丫头却是太过难懂,她偏头想了一会,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浪费时间。“二伯二伯,这都晌午了,寒哥哥今天中午也不回来。行儿想吃天香楼的八宝饭了,好不好?”小丫头什么都能耽误,就是绝不耽误吃。

俞莲舟点了点头,拉了她的手,一路往天香楼去了。

——

殷殊行说得的确没错,从前日开始殷梨便心事重重,动辄出神。只是不愿路遥忙碌之际再行分神,是以不曾明示,可路遥又何尝看不出来。今日待得接连三日的会诊一结束,便让梅寒兮抱了一心贪吃的殷殊行去了晚间的筵席,自己早早同殷梨亭回了秋翎庄。路遥洗沐过后,看着殷梨亭在庭院中练剑。她看了这许多年,已经对他的剑术颇是了解。但见此时殷梨亭剑势沉稳,剑意却是有些漂移不定,显然心中有事。这许多年夫妻,她如何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手轻轻推了推窗前的风鸣铜管,叮叮咚咚的声音响起,果然换得殷梨亭收了长剑,转身走了过来。

“小遥,怎么了?”殷梨亭坐到她身边,拿起茶壶到了两杯茶,递给她一杯,随即自己饮尽一杯。

路遥接过杯子,侧身靠在他怀中,开门见山道:“六哥。江晚濯不是若长。”

殷梨亭一顿。江晚濯便是前日里因为呕血晕阙而送来雅安医馆的病人,初一打眼,傅秋燃和路遥几乎同时将他认为顾若长。

殷梨亭揽过路遥肩头,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知道。”

路遥似要让他更加放心,继续道:“六哥。那人只是样貌有七八分像当初的若长。但是只是模样相像。当初,我和秋燃重遇之时,各自皆非旧时模样。可是当年福林会馆里里面初初一见,立时强烈的觉得眼前之人便是对方。但是江晚濯的身上,我们都半分感觉不到他是若长。所以,六哥……”说着拉起殷梨亭的手,“我不愿看你这样心神不定。”

殷梨亭反握住她,低头良久,开口道:“小遥,我明白,我也相信这个人并非若长。”言罢看着路遥,禁不住伸手轻轻拂过她的脸颊。那里温软光滑,一双乌眸坦诚清澈。“我在想的并非此事。小遥,江晚濯是江晚濯。可是你和秋燃既然都能来到这里,想来若长在这里也并非不可能。江晚濯不是,但是或许有人会是。”

路遥听了,微微挑眉。这件事情早年秋燃和她并非未曾想过。最初时候秋燃甚至曾无数次派人搜寻打探过,各种匪夷所思的办法二人均是用过,只是茫茫人海,始终毫无半分蛛丝马迹。“六哥……”

她还未说完,却听得殷梨亭开口,“小遥,你先让我说完……”说着他深吸一口气,似是积攒足了勇气,缓缓道:“若长和你从小相依为命,照顾你,教养你。让你有了毕生坚持恪守的信念,手把手的教会你为医之法。他于你的分量,我明白清楚。”说着拉起路遥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我曾答应你,这里只要装着你一天,便装着若长一天。你若觉得自己心里的思念太过沉重,便留给我好了。”

望江楼中的这番话路遥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当时听闻之后眼中微酸的感觉又自浮现。她轻轻靠在殷梨亭胸前,感觉那里跳的微急。“小遥,这两天我想了许久,不是在想江晚濯,而是在想若长。在想若有一日你和秋燃能真的再遇到若长……”说着他顿了良久,忍不住低头仔仔细细的去吻路遥的额头,极是认真的看着她的双眼,“小遥,若有一日,你真的遇到了若长,我……我不想你为难,只想你能顺着自己的心意。所以,如果你心中仍旧放他不下,那便……便不用顾忌于我……只需要依着你自己的情意便好……”

殷梨亭只言片语,说得极是缓慢,却异常认真。字字句句,皆是真心,可便是因为这真心,才说的无比艰难。话至此处,他忽觉的怀中之人轻轻一动,竟似是微抖,殷梨亭连忙低头,“小遥,你怎么了?”

路遥将脸贴在他胸前,良久不答,过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眼圈微红,看得殷梨亭心头一紧,却听她道:“那我若是选了若长,六哥你又会怎么办?”

殷梨亭怔住,轻轻抚了抚她的长发,闭上双眼强自屏住呼吸半晌,这才能得笑给她看,费尽力气开口道:“我自会好好的。有师父师兄弟,有武当,还有行儿……我……”

“那我若是连行儿也带走呢?”

“我……”殷梨亭心中狠狠一揪,怔愣良久,几乎有些不知所言一般道:“行儿……行儿……跟着娘亲……也是好的……女儿家没有娘,总是可怜的……”

一番混乱言语尚未说完,他便觉得路遥抬起头,蓦然吻住他的唇,贝齿轻轻咬着他的唇瓣,异常温柔缱绻,亲昵辗转,却又似不够一般,重重的咬了他一下。他情不自禁的抱住路遥。方才那一番话他反复思量两三天,却始终没有勇气对她说。方才同路遥两问两答之间的痛楚,到得现在仍旧震慑心间。相许十载五年夫妻,深浓情意早已入骨。可是他更想让她快乐,而不是让她为难,更不愿用这入骨的情分让她伤心。路遥眼里酸涩,无处发泄,本能的重重咬了他唇瓣一下,随即又忍不住轻吻那里,感受他的气息一点点渗入自己的呼吸和全身。

半晌过去,路遥倚在他怀里,双眼看入他的眼底。轻声开口道:“六哥,你记不记得五年前的黄鹤楼一会,当时五嫂同我在五楼说话?”

殷梨亭被她的目光牢牢的引住,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当时五嫂笑你总是不愿离开我身边,说所谓‘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放到你这里变成了‘白头不想离’。”

殷梨亭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听她继续道:“而我那时说了一句话,五嫂笑了好久,说我真是不害臊。六哥,你可知我说的是什么?”

“什么?”

“我说,只怕是‘白头不能离’才对啊。”

殷梨亭微微一颤,路遥的确知他懂他情意。‘不能’二字,确是写尽他的心事。情愫深浓入骨之时,便不是不想割舍,而是不能剥离。路遥贴在他耳边,小声道:“六哥,你可知当初我说这‘不能离’的,不单指你,更是在说我自己啊!无论江晚濯是不是若长,‘既得一心人,白头不能离’,便是我如今想同你说的。”

既得一心人,白头不能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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