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心的行路人发现,来升这次没有穿着平日里那条大裤衩,他换上了一条黑色的西裤,身材被西裤一衬托显得更加粗短了。惊喜的人们还发现,他脚上穿的不是草鞋,而是一双半新的布鞋。
路过大榕树下,来升碰上了陈祖川,陈祖川肩头扛着一把网兜。看到穿着黑色西裤脚蹬布鞋的来升,陈祖川停下来问道:“嘿,打扮得这么隆重,去配种?”说完就笑了起来。
来升知道这笑里不怀好意,他骂骂咧咧:“你才去配种呢。”
“我怎么会配种呢,我不像你,有猪哥可以配种。”
其实溪桥镇的人大部分瞧不起来升。他们觉得男人的气力是用来干活的,而非牵着一头猪四处晃荡。
来升没理会陈祖川,他懒得和陈祖川说话。
“不就救了个人么?多大点屁事,用不着这么跟我说话。”来升暗暗将陈祖川骂了一遍。随即又牵着猪朝前走了,他梳得油亮的头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着微微的白光。
他的心情好极了,一边走一边吹着口哨。
其实来升完全可以空手而来,用不着拉着一头猪作掩护。
猪哥背着老婆来到莲姨家里,他说:“让我照顾你吧。”
莲姨双手交叉地靠在花岗岩门柱上,脸上带着鄙夷的神色。她说:“不用你操心。”
来升赶忙转移话题:“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来给你配种的。”
莲姨一听气得脸都黑了:“呸呸呸,谁让你配种!”
来升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赔着笑脸说:“我该死,我说错了,是来给你家的母猪配种的。”
“去去去,我们家母猪不用配种。”
“这……我知道你看我讨厌。”猪哥拍了拍牵在手里的公猪,它正拿嘴巴往地上拱。
“怎么说我也是一番好意,我看你一个人也挺难的。”来升摆出一副慈善面孔,“我帮你干活吧,你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我让你吃屎你吃不吃?”
一句话让来升喉咙塞住了,他抬手抹了抹额头的汗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尴尬。自知如此下去无异于自讨没趣,便拉了公猪转身离开。
“慢着。”莲姨说,“你给我回来。”
听到莲姨这么说,来升喜出望外,刚踏出的脚步又折了回来。
他一脸堆笑地说:“你肯留我干活了?”
莲姨把斜靠着门柱的身子正了正,点了点头。
莲姨这么做也是被逼无奈,男人死了,留下她一人守着这个家。
莲姨的父母死得早,剩下她和一个哥哥相依为命,原以为嫁了捕蛇人能过好日子,可谁又料到竟然会落到这种地步呢?
她曾想过要投奔哥哥,但那个畜生怎么值得投靠呢?他连自家人也养不活。她不想跨入哥哥的家门。
难道找个人嫁了?但一时半会儿又动不了这念头。
在我们乡下,守寡不到三年是不能改嫁的。眼下她没有生活收入。丈夫死后留下的一点积蓄,操办丧事也花得差不多了。让她揪心而又庆幸的是,她没有孩子。揪心是她没有为男人延续香火;庆幸的是若有孩子,这日子就更苦了。别说她,恐怕连孩子也要饿死。
陈祖川深知莲姨的处境不容乐观,就偷偷让秀米把家里的米送给她。
秀米很听话,虽然莲姨曾经做过对不起自己家的事,但怎么说都是多年的邻居,莲姨平时待她还是不错的,莲姨以前常常给秀米梳辫子,秀米喜欢她梳的两条漂亮的麻花辫子。
现在莲姨落难,秀米也顾不上前仇旧恨了,唯恐让母亲桂芳知道了会骂她,所以每次送米过去给莲姨,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火灾之后,莲姨家的墙壁被熏成了黑褐色。幸好房梁没有被火烧着,否则整个房子都要塌下来了。邻居们帮忙收拾了屋子,虽然还能看到大火肆虐过后的痕迹,但起码还能住人。火灾过后,莲姨家建了一个猪舍。莲姨原本是厌恶养猪的,以前经过陈祖川家猪舍,她都会捂住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臭死了,臭死了。”
今时不同往日,为了生活,再怎么厌恶也要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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