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书斋

107 凋零（第2页）

“我什么都没说，可她心里什么都知道。”

是啊，玉莹那么善解人意，她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此番和亲，身上的责任有多重。她为了打消阿拜甘的戒心需要多努力，她为了帮助阿拜甘夺取政权需要付出多少，她为了替阿拜甘生儿育女又要遭受怎样的艰辛，她为了即墨百年基业又将如何自处。所有的所有，她在踏出宫门的那一刻便都想好了。

“京中还有多少军力？联合西北的军队也总能将阿拜甘摆平的！你下令出兵，救玉莹和孩子回来，好不好？”我可能从来没有这样卑微地乞求过天诺，连他脸上的表情也显得格外地悲痛。他将我从地上拉起来，痛恨地摇了摇头。“晚了，一切都晚了。”

“晚了……晚了是什么意思？这不是今日才收到的信笺吗？怎么会晚了！”

“你以为这只白鸽是怎么飞回来的？玉莹将信藏在白鸽腹中，可想而知阿拜甘疑心有多重，他是不会轻易让玉莹与外界有任何联系的。若不是玉莹将这只白鸽活埋在牢房墙外被血鸽子的人发现挖了出来，你以为阿拜甘这次秘

密策划的事情血鸽子能够第一时间发现再传到京中来！玉莹既然决定送信出来，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只要我发兵，玉莹必死无疑！”

“玉莹是他的妻子，他们还有共同的孩子，他不会真的杀她的，是不是？”我心里有十万个不同的猜测，可总是放心不下，我想让天诺亲口告诉我，即便他不是阿拜甘，他的话我也是愿意相信的。可是天诺没有，他只是落下了一滴晶莹，然后迅速地将它掩盖在宽袖之下。

“阿拜甘是一头恶狼，只有目标。”

这时，窗外出现了翅膀扇动的声音。杜公公开窗，将一只白鸽抓住，解下了绑在脚上的信筒。天诺叫杜公公站在原地，“念。”

杜公公展开那封纸条，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我双膝一软，同样跌到了地上，天诺没有转身，可我能够感觉地到，他剧烈颤抖的肩膀昭示着他此刻的痛不欲生。我缓缓接过杜公公手中的字条，清清楚楚地看着上面的字，然后凄凉地笑了。

“长公主于狱中自尽，世子亦绝。”

我不知道此刻我怎么还会笑得出来，笑得全身都没有了力气，随意地躺在地上，任由杜公公拉扯也无法起身。我笑看天诺的背影，吐出带毒的蛇信。“这下你满意了，用她的性命换来的‘忠诚’，真是可贵啊！”

杜公公见我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顾不得避嫌便伸手将我的嘴死死捂住。“我的娘娘啊，您伤心糊涂了，怎么能这样跟皇上说话呢。公主虽是娘娘的养女，可还是皇上的亲生女儿啊！谁再痛能痛过皇上去，娘娘这不是拿着刀又往皇上的胸口上插一刀嘛！”

我拼命搬开杜公公的手，然后放到嘴里，使了的劲咬下去，瞬间口腔里就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杜公公吃痛，可也不敢躲，只是咬着牙硬生生地挨着，受着。杜公公的话我如何不明白，可也不知道为什么，人在最痛苦的时候总是选择最亲近的人去伤害，仿佛只有别人更痛，才能减轻自己心里的哭。

我恨不得现在我嘴里咬的就是阿拜甘的骨血，我想一口一口将他撕碎。可是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却只有瘫软在地上，随便找个人来泄愤。天诺终于回神，将我的嘴掰开，然后抽走杜公公的手，将我的头死死地按在他的胸前。

痛恨和嗜血的疯狂充斥着双眼，将悲伤的眼泪阻隔。我静静地呆在天诺的怀里，彼此安抚着彼此的呼吸，然后暗自下定决心，定要为玉莹报仇雪恨。也许是一个时辰，也许是更久，我和天诺就这样相依相偎，互相取暖。

入夜，月光也去了另一个世界为玉莹指明道路。天诺轻启薄唇，宣召：“即可宣三品以上京中武职人员到隆和殿议事，给你半柱香的时间。”杜公公听令，赶忙下去传旨。天诺将我拉离他的怀抱，在我的额头印下一吻。

“回去罢。”

天诺命人送我回宫，在我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那没有像往常一样目送我离开，而是决绝地将自己关在隆和殿。他在对着我的眼睛说“回去罢”的时候，我看到了坚毅和疯狂，那是被激怒的猛虎要开始杀戮的信号。他要为自己的女儿报仇，为了自己的尊严讨伐，为了即墨的未来加入这场没有输赢的赌局。

繁星当空，我看着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星，对着它说：“玉莹，你看着，父皇和母妃一定为你报仇，不手刃阿拜甘，母妃誓不罢休！”

隆和殿和梧桐苑在这一夜里灯火通明，两个宫殿的主人也是彻夜未眠。他们的心中此时此刻都包含着一个信念，杀戮！为了祭奠一朵鲜花的凋零，他们已经磨好利爪，等待着将地方开膛破肚的那一天。白骨森森，鲜血染染，流淌出一条涓涓溪流，灌溉逝去的鲜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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