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两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在不经意地改变。两年当中,我又有过一个孩子,不过怀到两个半月的时候不幸小产了。因为之前诞育倾欢并没有按级晋封,因此天诺便趁着这个机会,又大行封赏。我晋为从一品俪宛夫人,文妃晋为文华夫人;元昭仪和康昭媛同时晋封为妃,静雨晋为从三品贵嫔。
同日进行册封礼,礼毕后,前往昭和殿承太后言教。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太后这几年身体也不大好,很多事情都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见倩雪、景瑶和我能把后宫治理地井井有条,她也就少操心些。
太后的脸色有些石灰白,从前听闻人之将死的时候灵魂会趁着人睡觉的时候在夜里游荡,本身的阳气被消耗掉了,才会出现这样的颜色。太后看着我说道:“上次小产以后,身子可都大好了?”“多谢太后挂念,已经大好了。”
“哀家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有些事情就算上心也没有用。你们三个齐心协力替皇上排忧解难,哀家很是欣慰。”太后整日病倒在榻上,身子骨明显没有什么力气,景瑶上前将一个软枕垫在太后的腰间,好让太后更舒服些。太后笑了笑,拍了拍景瑶的手。
“宏儿的事委屈你了,但是皇上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哀家听闻宏儿在金陵一带颇受百姓爱戴,你这个做娘的,也有一些安慰。”赫宏的业绩的确是让人钦佩的,开运河,修水渠,农业发达,百姓无忧,甚至当地的赋税都减半。百姓,全都将其视为储君的唯一候选人。
可是赫宏这样的心性,却让天诺为难。他以为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还是贪玩的年纪,即便到了封地也不会有所作为。可赫宏的佳绩一边让天诺欣慰和自豪,一边又将朝廷刚刚稳固的格局打乱。不少人纷纷倒戈,投奔到了赫宏的阵营里去。而赫宏也没有避讳,在金陵经常宴请当地有识之士,彻夜长谈。而天诺碍着面子,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景瑶微微一笑,算是欣然接受了太后的夸赞。众人围着太后聊着家长里短,看起来也挺其乐融融。突然小何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因为匆忙没迈过门槛,一下子狗啃泥地摔在地上,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你这是怎么了,屁股着火了不成,惹的这样一个大笑话。”我也撑不住,笑着说道。
“哎呦我的好娘娘,快回宫吧,出事了!”小何来不及擦去脸上的灰尘,一脸焦急地看着我。我瞅了瞅太后,见她们都是瞪着好奇和探究的眼睛盯着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西南探子回报,阿拜甘发动政变,逼老族长退位自己做了新族长。手刃王子一脉,没有留下任何活口。阿拜甘将长公主囚禁起来,以此威胁我朝割让方圆百里的十座城池,连小王子都被一同关在了牢里。”
只觉得天旋地转,脚下虚浮,好在景瑶眼疾手快将我扶住,没有让我跌破头颅。阿拜甘野心勃勃,却没有想到会利用自己的妻儿作为要挟的筹码。玉莹从小没有吃过牢狱之苦,孩子更是幼小无辜,如何能够熬得住牢中潮湿的气候。如果阿拜甘只是想逼迫天诺妥协,那还好说,可若天诺权衡左右并不受他挟持呢?玉莹和孩子的性命还能有几成把握?
我想我的脸色一定极其难看,要不然太后也不会如此同情地看着我。我是真心爱着玉莹,用心呵护她长大,这一切都是看在所有人眼里的。玉莹就是我的亲生骨肉,她自小便失去了很多。上天居然这样不公平,将所有的苦难都降住在她一个人的身上。
“快去看看吧,一有什么消息及时来告诉哀家。也别太着急,乱了分寸。”太后将我赶了出来,我也没有等撵轿来,直接拔腿往隆和殿跑去。
刚跑到殿门口,只见太医们进进出出,面色郁郁,我心里的恐慌更甚。
杜公公见是我,忙打了千儿说道:“娘娘也知道了?皇上听到消息后怒火攻心,吐了好大一口血出来,真是吓得奴才手脚都不听使唤了。太医已经敲过了,情绪平稳下来再吃一副汤药就没事了,娘娘不必担心。”
火急火燎地赶到这里来,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站在门口愣愣地出神。杜公公忽地推了推我的胳膊,说道:“娘娘,皇上叫您进去呢。”我回过神来,看了看里面,便应声走了进去。
天诺坐在座椅上,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染了血迹的上衣都没来得及换下。一大片娇艳的血花在胸前绽放,吞噬着天诺最后的气息。我见天诺手里紧紧攥着的是一本密函,那是血鸽子的专属信笺。
血鸽子是即墨王朝自建国以来创立的秘密组织,帮助君主调查前朝遗孤或是归降人员的日常生活,更为皇上打探边疆部族的隐秘之事。此番变故便是借由血鸽子的暗中传信才能够最快时间知晓此事。
天诺将信笺递给我,我又退还回去,不用想,这信笺里的内容我也是知道的。忽然一瞥看见桌子上还放着一个锦盒,我瞧了瞧上头开着的锁,想必天诺是瞧过了的。我颤抖着伸手过去,心想着这样四方的锦盒里,也许就是某个人的头颅。
我猛地打开锦盒,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那不是一条人命,而是一只受伤的白鸽。白鸽脚上绑着信筒,可里面的信却别人拿走。我看了看天诺,不容拒绝地伸开了手掌。“拿来,我看看,可以吗?”
天诺摇了摇头,指了指躺在锦盒里奄奄一息的白鸽,说道:“在肚子里。”
我叫来杜公公,命他开膛破肚取出信件。杜公公是素食者,从来不占荤腥的,见我和天诺的表情都非要取出信件不可,只得咬牙捧着锦盒出去,不一会儿将那封信从白鸽的腹中取出。我摊开信件,寥寥数语,却让我的心顿时摔个粉碎。
“保卫即墨,玉莹无悔。念父皇母妃珍重,千千万。”
眼泪顺流而下,顷刻间打湿那封带血的家书,然后水滴石穿,将这封最后的告别刺穿,零碎、破败。我转身回头,见天诺只是闭着眼睛,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他,是知道的。“玉莹临走前,你跟她说过什么?”
静默地可怕,像是巨大的时间漩涡在我们两人的身边高速旋转,也许就是一眨眼的功夫,我们便被吸纳到另一个世界,彼此再也不能相见。沙漏的声音都格外地清晰,风吹过屋脊的脚步声也变得格外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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