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词可表:灯火如昼,挤死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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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夏破天荒没准备豪华马车,花一棠破天荒没穿他那些夸张累赘的宽袍大袖,反倒选了身干净利落的胡服,甚至连熏香球都没戴,手里扇子也换成了袖珍版,随时随地能塞到袖口里。
临出门的时候,伊塔还郑重其事嘱咐方刻:“方大夫,跟紧,别丢了。”
方刻双眼迷蒙,不以为意“嗯”了一声,林随安也觉得太夸张了,作为一个有多年春运经验的现代人,区区一个上元节,她还不放在眼里——眼——里……
她草率了!
林随安站在花氏六十六宅的大门口,看着那绵延了不知道多少公里,根本看不到头的人流,只觉头皮阵阵发麻。这人流量,比起早晚高峰的地铁十号线也毫不逊色。
方刻扭头就想往回跑,被伊塔抓住了袖子,碧蓝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期盼,“一起看灯,好看的!”
方刻苦着脸头应下了,林随安也想跑,被花一棠大力拽进了人流,林随安挣扎几番,发现完全是徒劳,她被人流裹挟了,根本无法回头,只能身不由己随着人潮一路向前。
左边的娘子满头珠钗,一根被挤得支棱出来,差点戳瞎林随安的眼睛,前面的娘子不知道挂了什么香,熏得方刻一个劲儿打喷嚏,右边的大叔肩上扛着女儿,小丫头挥舞着手里的兔子灯,扯着嗓门尖叫,伊塔不甘示弱,一起大叫。左前方一辆牛车搁浅了,拉车的老黄牛也不知是受了惊还是吃坏了肚子,撅着尾巴拉了一大滩稀糊糊的米田共,赶车的车夫无可奈可,连连站在车上连连作揖道歉,人群叫骂哄笑着绕行。更挤了。
花一棠的小扇子在林随安脸侧摇得飞快,勉强驱散了几分臭气。
“东都各坊分别设了六个灯轮,最大的灯轮在南市,北市、西市的听说也不错,咱们去哪边?”
木夏:“洛南城人更多,咱们去北市吧,近一点。”
林随安无奈:“现在有的挑吗?走哪算哪吧。”
方刻:“我能回家睡觉吗?”
伊塔:“哇哦,灯轮!”
前方的人群掀起了一片欢呼,林随安顺着声音看去,震惊了!
墨蓝天穹下伫立着一尊巨大的灯轮,仿若一个霞光万道的摩天轮,映亮了北市上方的天空。
灯轮差不多和应天楼齐高,从内到外共有七层,灯的数量逐层递减,固定灯轮的竹竿以五彩锦缎缠了,形成彩虹般的颜色渐变效果,灯也不是普通的灯,灯罩上缀了金银,穗子呈半透明状,熠熠生光,看数量,起码有好几万盏。
一浪接一浪的笑声、欢呼声、乐声、歌声从灯轮的方向涌了过来,前方的人流居然渐渐疏散开了,原来北市前开出了大片空地,无数辉煌的灯壁将空地分隔成不同的巷道,以便人群分批次进入灯轮观赏区。
分流区建有六个高台,每个高台有两人指挥,扯着大嗓门呼喊,看官服颜色,起码都是七品以上的官员,林随安居然看到了京兆府的司法参军万林,提着大号皮水囊,嗓子早就喊哑了,灌了一口水,刚咽下去,又喷了,大吼,“丙字路的人太多了,乙字路赶快放行!甲字路的,聋了吗,限人限人限人!”
花一棠高举手臂摇了摇扇子,想打个招呼,无奈万林根本看不到。
京兆府的衙吏和不良人倾巢出动,满头大汗维持着秩序,幸亏百姓颇为配合,很快便能顺利通行。
林随安等人进的是丁字路,灯壁上的灯是特制的“影灯”,灯罩上印着不同的花纹,烛光映照,灯影落在地面上,形成一团一团的花瓣,踩上去,如踏花而行。
人群松散了不少,骑在父母肩上的孩童们跳下来,蹦蹦跳跳踩着花影一路前进,银铃般的笑声感染着每个人。伊塔跃跃欲试,回头瞅了花一棠一眼,花一棠笑道,“去吧。”
伊塔拽着踉踉跄跄的方刻一溜烟奔出,木夏大呼小叫追在后面,一个拐弯儿,没影了。
前方的夜空亮了起来,是一株三丈的火树银花——高大的槐树上挂满了七色灯,这些灯又与前面的不一样,灯穗中央皆缀着不同颜色的宝石,风一吹,叮叮作响,锵然成韵。
绕过火树银花,眼前豁然开朗,高耸如云的灯轮之下,上千名锦衣华服的女娘们绕着灯轮踏歌载舞,薄如蝉翼的披帛在夜风中飞舞,如同浸了晚霞的连绵云海,如梦似幻。
林随安看傻了,半晌都挪不动步子,花一棠也不催她,在一旁静静看着。
少女的脸上满是惊叹和感动,倒映在瞳孔中的灯轮辉光万钧,若星河绽放。
她的眼眶微微红了,轻声道,“真好看。”
花一棠定定望着林随安的侧脸,也道,“嗯。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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