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办法,不押送他去杰克逊107,就只好让吉莱斯皮来起诉我们,因为他似乎知道是达尔放火烧了谷仓。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他确实知道了。瓦德曼亲眼看见他放火,可是他发誓说他没有告诉任何人,除了杜薇·德尔,而她还叮嘱他别告诉任何人。吉莱斯皮反正是知道了,他迟早会怀疑上这事的,只要观察那天晚上达尔的反应,就会怀疑他。
于是俺爹说道:“我看也没别的什么办法了。”珠尔问道:
“你想不想现在就处置他?”
“处置他?”俺爹说。
“把他抓了绑起来,”珠尔说,“天哪,你还要等到他放火把这可怜的牲口和大车都烧了不成!”
可是这样做没有用。我说:“这样做没用。咱们可以等到她入土之后。”对于一个这辈子剩下的时间都要被关起来的人,应该让他在进去之前尽情享受他所能享受的乐趣。
“我看他应该去那儿,”俺爹说,“上帝知道,这是我的一场劫难。看来劫难一旦开了头,厄运就没有个完。”
有时候,我拿不准谁有权利说一个人究竟是疯了或是没疯。有时候,我认为我们谁也不是百分之百疯狂,谁也不是百分之百地正常,得看大多数人怎么说,就像一个人的行为举止究竟如何,要看大多数人对他的看法如何。
因为珠尔对他太苛刻了。不过,是珠尔用马做了交易,才换得艾迪来到离城这么近的地方,在某种意义上,达尔烧掉的是他的马的价值。在我们过河的前前后后,我不止一次想过,要是上帝从我们手里把她接走,又用某种圣洁的方式把她藏起来,那是上帝的恩惠;而在我看来,珠尔那么费力地把她从河里救上来,或许是违背了上帝的旨意;于是后来,达尔发现我们当中似乎应该有人出来做点什么,我几乎相信在某种程度上他做的没有错。不过我认为,没有任何理由去放火烧人家的谷仓,损害人家的财产,差点烧死人家的牲口。我就是这样来估量一个人是不是疯了,就是看他能不能跟大家有一致的想法。我看对于他的情形,大家也没有什么办法,只好接受大多数人的说法了。
然而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倒霉的事。看来人们已经抛弃了那条古老的名言,那句名言说的是,无论什么时候打钉修边你都要弄好,就像在为自己做一样,讲个合用和舒适。108这就像有些人拥有光滑漂亮的木板,可以拿来盖法院大楼那样的房子,而另一些人却只有粗糙的木料,只配拿来搭个鸡棚。不过,搭个坚实的鸡棚比盖个华而不实的法院要好;这两样盖得好也罢,不好也罢,是好是坏都一个样,都不会使人感到愉快些,或是难受些。
就这样我们走在街上,朝广场走去。这时达尔说:“咱们最好先送卡什去看医生,把他放在那里,回来时再去接他。”这话说的不错。我和他出生的时间相隔近些,差不多十年之后珠尔、杜薇·德尔和瓦德曼才相继出世。我跟他们也感觉亲近,是的,我想是吧。我是家中的老大,而且他做的这件事是我已经想过的,我也说不清楚。
俺爹瞧瞧我,又瞧瞧他,嘴里嘟嘟哝哝。
“继续走吧,”我说,“咱们得先把事办了。”
“她会希望我们大家都在场的。”俺爹说。
“咱们还是先送卡什去医生那儿,”达尔又说,“她可以等,她已经等了九天了。”
“你们全都不明白,你和一个人年轻时就生活在一起,你看见她慢慢老了,她看见你慢慢老了,都明白衰老难免,而你又听见这个人说老就老吧,你就明白这是活在这个艰难世上的一句真话,这是一个男人全部的悲哀和磨难。你们全都不明白。”
“咱们还得挖坑。”我说。
“阿姆斯迪德和吉莱斯皮都告诉过你,得先捎个信的,”达尔说,“卡什,你难道不想现在去皮博迪那里吗?”
“走吧,”我说,“腿现在感觉挺好的。最好还是按部就班办事。”
“要是说挖坑的话,”俺爹说,“咱们还忘了带铁锹呢。”
“是的,”达尔说,“我去五金店吧,咱们得买把铁锹。”
“得花钱呢。”俺爹说。
“你不舍得为她花钱吗?”达尔说。
“去买一把,”珠尔说,“来,给我钱。”
可是俺爹的话还没说完,他说:“我看咱们可以借一把铁锹,这附近有许多基督徒。”于是达尔坐着不动,我们继续往前走。珠尔蹲在后门挡板上,注视着达尔的后脑勺,就像一头猛犬——那种从不吠叫的猛犬,套上绳子蹲在那儿,两眼注视着它的猎物,正等着随时扑向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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