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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弃儿 第二十五节(第2页)

我们还没出门,就接到杨迟的电话,听那声音又像是快要死了。我听了一会儿,觉得事态严重,就把电话交给了杨迟的爸爸。老头一听也傻了。

是这样的:目前杨迟正在划水县讨债,没讨到,本来打算让自己肚子上咬几个跳蚤包就溜回来的,不料发烧了,烧到四十度。杨迟打电话给销售部,让他们找人来替,另外也照顾一下自己,他已经分不清东西南北。包部长接了电话,说,要是每个销售员都这么脆弱,那还卖屁个农药。老杨没辙,打电话回家,让人去接他一把,现在他躺在旅馆里快死了。

杨迟的爸爸找我商量,我说没问题,我去划水县把老杨捞回来,火车票的钱让厂里出。杨迟的爸爸说,路费什么的都不用我操心,家里也能负担,关键是人得平安回来,另外那狗地方没有火车,坐长途汽车去吧。

我把自己收拾停当,背上双肩包,寻思那一带治安不好,跑老杨家去找他的西瓜刀,打算带上,没找到,从他床底下捞出一把生锈的斧子,抡了一下发现还挺好,一点没松动。我把斧子塞进背包,又带了点药,告别了戴黛,然后就出门了。我妈说:“我在家烧香,观音菩萨保佑你们平安。”我说咱们各信各的,这差事观音不一定管得了,顺道去了城东新造的关帝庙烧了把香。

到了长途汽车上,我忽然又有点后悔,这事儿办得不聪明,最好的方法是我提着斧子去找包部长,让他派专人专车接回老杨,凡有差错,都算工伤。对付国营企业就得用这种办法。

汽车开出戴城,天色阴霾,一路阴到划水县。在车上我看见好多锤子斧子,都是农村里的泥瓦匠。原来划水县盛产泥瓦匠,进城打工,春天回乡去插秧。他们一个个面带油灰,头发里沾着粉尘,气色倒还不错,显然是在城里挣到钱了。一路风景单调,我掏出本杂志读了几页,随着汽车的颠簸,书上的字也像豆子一样上下蹦。我合上杂志,索性找人聊了起来。

那些瓦匠告诉我,划水县是个很好的地方,有山有水,物产丰富,尤其盛产鸭子,还有豆腐干。我去过一些县城,不客气地说,几乎每一个县都有鸭子和豆腐干,这玩意儿用一个农药的专用名词来说,叫作“广谱”。反正农民吃完了鸭子吃豆干,吃完了豆干吃鸭子。后来有个比较幽默的瓦匠说,划水县真正的特产是我们这些人啊,我们这些瓦匠啊,我们卖自己最挣钱哪。一车人都笑了。

我说:“我有个朋友在你们那儿卖农药,你们那儿很多庄稼吧?你们以前都是农民,对吗?”瓦匠们说:老板,不要乱讲,就算在乡下,瓦匠都是很高档的职业,我们才不种地呢,最起码不是一天到晚种地。种地最穷了,捶他娘,在丘陵上种地啊,做牛做马啊。

我抬杠说:“我们城里人下岗了连块地都没有呢。种地不是很容易吗?往地里扔个山芋,它自己会长,饿了就去地里刨点山芋吃。”

瓦匠们一起喊起来:捶他娘,这是非洲的农民吧?你太小看农民了,种地是很严肃的事情。

我说:“你们看,刚才还不承认自己是农民,我说的是种地的事,又没说造房子,你们这几个瓦匠急什么?捶他娘。”

在车上我还遇到了一个划水县的女大学生,在戴城大学学法律的,她有点不乐意了,说:“中国人都是农民,别以为自己不是。捶啊。”我本来就不喜欢瓦匠,趁机又和她聊了起来,以解旅途烦忧。长途汽车在傍晚时驶入划水县,县城的汽车站很多中巴车,这里是个小型的交通枢纽,将旅客分别运送到各个村镇。我对女大学生说:“你去哪儿?”她说:“我家就在县城里,叫个摩托车就可以回去了。”我说:“原来你不是农民,县城的嘛。”她说:“哟,分得还挺清楚的,不像是城里人啊,城里人哪知道县城和村镇的差别。”我说:“家里以前是地主,在这附近也曾经很有势力,后来被镇压了,流落到了城里,地和小老婆全都分给你们了。我捶。”女大学生哈哈大笑,说:“去死吧你。”然后就扔下我走了。

我跳上了一辆摩托车,按照老杨给我的地址,二十秒钟就来到旅馆门口,头发全都被风吹得立了起来。我对车主说:“以后别开那么快。”车主说:“我要赶回家吃饭了。”我说:“好吧,以后记得戴头盔。”车主说:“这儿没交警的,老板。”我无话可说,付了车钱,进旅馆一问,真有杨迟这个人。我让服务员带着去敲门,里面没动静,房门反销住了。我一脚踢开门,一股酸臭味像是房间里常年封锁的鬼魂般扑面而来,熏得我踉跄了一下,接着,我就在昏暗的地方看到了老杨,他还活着,缩成一团正在呻吟。我一摸额头是发高烧了。

我出去打电话,先告知家里已经找到了他,接着又打给路小娟。小娟在电话里说:“这种情况啊,先带他去县城的医院挂点水,退烧比较快。别随便吃药,遵医嘱。县城又不是不能治病,拖着干什么啦?本来就傻,再烧糊了脑子以后就别出来见人了。”

我不敢耽误,架起老杨出旅馆,发现他这个样子没法坐摩托车了,等了好久,看见一辆过路的三轮车,叫住了,一起上车,到了县医院挂急诊,医生说是流感,二话没说给了四瓶药水,插进血管。老杨躺在病床上渐渐清醒。

“包部长,我捶他娘。”杨迟说。

“不错,骂人都本地口音了。”

杨迟说,流感来得迅猛,以为自己可以扛过去的,没想到趴下了。另外,这家欠债的公司已经混账到一定程度,前几天说好把钱给他的,忽然又说没钱了。十万块欠债,不是个大数额,搞得人仰马翻,真不知道为什么。包部长的亲信每天还打电话到公司,找杨迟点卯,确认他是否去要债。这混账公司居然还很配合包部长,每次都准确汇报杨迟的出勤状况。

“你应该对包部长好点,拍拍他的马屁。我以前在工厂里的时候,看见车间管理员都点头哈腰的。”我说,“别的都不讲了,十万块你这次能要到吗?”

“让我想想办法。”

我们在急诊室待到后半夜,为了御寒,我们各自点了根香烟抽起来,县医院也没人管。这是一个很自由的地方。吊完了药水我们离开,深夜已经没有任何交通工具,出去一看在飘着细雨。室外极冷,空气中的湿气轻易穿透了衣服。举头三尺,路灯照着明晃晃的白色雨丝,四周沙沙作响。我们踩着雨水上路,稍微走出几步就进入了暗处,再回头看急诊处的灯光,显得陌生而阴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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