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说清,记忆的神应该是什么样子的。难以说清它何时来临,何时离开。难以判断它过滤的是尘埃还是黄金。这个说法太书面,用口头表达:世上没有赖不掉的账,只要你想赖,总有办法一飞冲天的。
开春以后,杨迟出差去了,先跑了一趟新疆,又跑了一趟东北,然后按照包部长的指示,继续在划水县蹲点要债,要不到就别回来了。那时杨迟在销售部已经很有地位,一般人不敢惹他,但也因为他成了红人,需要包部长打压一下,让他尾巴不要翘得太高。划水县就是老杨的滑铁卢、包部长的上甘岭。
戴黛还继续住在老杨家里,有时回福利院,有时由我和小苏带着玩。其间小苏又离开戴城,去北京面试一份工作。我因为身上没钱,只能陪着孩子一起发呆,哪儿都去不了。
有一天在老杨家里,戴黛问我:“你为什么不上班?”这个问题太复杂了,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她,并且分析了一下我找不到工作的原因。她固然听不懂,但我确实也找不到其他人说话了。讲完了,我问她:“明白了吗?”戴黛说:“明白了。”
“真的明白了?”
“嗯。”她蛮有把握地点头。
我说:“你真聪明,我的女儿将来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但愿那个时候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戴黛说:“你会不会不喜欢你的女儿?”
我说:“不会的,我会像爱你一样爱她。”
她愣了一会儿,说:“唉,别想那么多啦。”完全是大人的口气。过了一会儿她又说:“昨天我看见楼上的小丽过生日了,吃好大的蛋糕。”
那其实是前天的事,孩子没时间观念,把所有近期的、过往的事情归为“昨天”。我说,“哎,你记得自己生日是哪天吗?”
“忘记了。”
“没关系,生日嘛,随便挑一天就可以了。等你杨爸爸和苏爸爸回来了,我们就给你过生日,吃好大的蛋糕。”
“好啊。”戴黛又问,“什么是星座?”
“星座有十二个,差不多一个月就有一个星座,比如我是十二月生的,我就是射手座,你杨爸爸是十月生的,他就是天秤座,苏爸爸是天蝎座。”
“我呢?”
“我也不知道。”我说,“这还不能随便编一个,因为星座和人的性格有关系,随便编一个,你将来会糊涂掉的。”
“你帮我编一个嘛。”
“我真编不出来,而且我也不太懂这个。”
“你说的三个星座,我都想要,可以吗?”
“可以的,没问题,都给你。你真乖,我很爱你。”我说,“我们一起去戴城乐园吧,但是我没钱,只能带你去看看过山车和摩天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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