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有乐斋现以茶道师身份居于西苑一角。只要淀夫人或秀赖招唤,他便会过去,只是很少主动接近他们。
大坂对德川始终提心吊胆。有乐斋业已退隐,丰富的人生经验让他最终成了一位享受闲雅、但求无事的隐士。正因如此,他看这世间之事时,便多了一份公平和冷静。
“我这一生只做过两件错事。”在堺港宗薰举行的茶会上,有乐斋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对正成道,“第一件便是把茶茶托付给了太阁。另一件,乃是在她成了遗孀之后,未能立即让她嫁给内府大人。”
成濑正成对他这话似懂非懂,遂故意追问。结果,有乐的回答令他很是震惊。有乐说,他喜欢外甥女淀夫人。“因她是外甥女,我正犹犹豫豫时,被太阁抢了去。此为第一件恨事。”
这话的意思,正成至今未弄明白。但接下来的话,却险些让他背过气。
“我想依太阁遗言,把淀夫人托付给内府大人,于是,在我的劝说下,她偷去了一趟西苑。”
“她?”
“淀夫人嘛。”有乐毫不在乎道。当年在西苑,家康似曾和淀失人有些暖昧。但当时家康有新宠阿龟夫人,并不甚在意淀夫人,因此,二人仅会过一次,但世上并无不透风的墙。有乐说,这一切都是他的疏忽。
“不知是将军大人品尝一次之后便觉厌倦了,还是淀夫人不喜将军,反正,不必多言,我也不知内情,只是此事竟成了麻烦之源。”有乐道,再无什么比男女之间的纠缠更让人头疼了。总之,他说,此事成了日后淀夫人淫乱内庭的引子……
轿子到了西苑门前,正成又成了大名鼎鼎的堺港奉行。
见正成来访,织田有乐斋立即把他引进了自己房里。
“出了什么大事?”坐下之后,有乐递上烟袋,盯着正成笑道,“最近净是些让大坂感到焦虑的传言。”
“鄙人却不这般认为。”
“其一,少君有了孩子。”
“啊,此事伏见并无动作。”
“但疑心。其二,江户产下公子。”
“这确是将军大人的一件大喜事。”
“此事却令大坂不安。”
“不安?”
“是啊。少君诞下那一刻起,太阁便性情大变,变成了一个残暴之人。将关白置于那等悲惨下场,归天时又嘱咐要好生照顾少君。淀夫人亦性情大变,甚至已近疯狂。唉,江户公子的诞生,会让人觉得大纳言大人和将军大人也会因此疯狂。”
“哦,有这等事?”
“遂有了此次的丰国祭。这让南蛮传教士都生起奇怪的念头。”
“传教士?”
“是。”有乐点上烟,吸了一口,继续道,“将军大人身边有一个叫亚当斯的红毛人吧?于是南蛮人认为,这样下去,他们很可能被赶出去。他们甚至想到,只有拥立秀赖,才能和红毛人抗衡。他们想以大坂为据点对抗江户。在他们眼里,丰国祭不过是做戏愚弄天下人。这样的传闻会不知不觉地在信徒中传开。现在的大坂城内庭又全是女人,自很容易轻信这些。”
成濑正成不停眨着眼睛,深为佩服。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谁知这些事情竟根植于红毛人和南蛮人之间的宿怨。
“传言说,将军大人万事都能想得周到,故,先用丰国祭麻醉天下,然后宣布,下任将军为秀忠,秀忠之后为新生公子竹千代。淀夫人和秀赖却蒙在鼓里,还真以为是为太阁举行祭祀,真令人痛心啊!”
“织田先生,大坂是否真的笼罩着这样的气息?”
“哈哈!”有乐笑道,“若果如此,就大事不妙了。然而,早已出现了这样的苗头。南蛮传教士的想法正如暗流,悄悄潜入大坂女人心中。”
成濑正成紧紧盯着有乐。所言若无虚,此时去见淀夫人,只会适得其反,可家康却命令他前来。
“唉,都是老夫多嘴。快说说,你今日有何要事?”
正成一言不发,往烟袋里装烟叶。
“怎的了?你若不好张口,我可能也帮不上忙。”
“那鄙人就直言了。”
“请讲。”
“请先生指教。实际上,关于此次祭祀,鄙人颇为忧心。”
“实属正常。”
“如先生所言,大坂有这样的偏见,有人若在祭祀当日企图作乱……”
“有此可能。”
“将军那边也许正有人等着机会,一举消灭暴民,旋摧毁丰国神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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