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保佑,”伊莉妮奇娜犹豫不定地回答说。
“身体还很健康啊?”
“活是活着哪,至于健康嘛,那就难说啦。”
“你们家的哥萨克都在哪儿呀?”
米什卡下了马,走到板棚跟前。
“在顿河对岸……”
“是在等士官生来吧?”
“我只管些老娘儿们的事……那些事儿我不知道……”
“那么叶芙多基亚。潘苔莱芙娜在家吗?”
“她也上顿河对岸去啦。”
“鬼把他们都弄到那边儿去啦!”米什卡的声音哆嗦了一下,一怒之下反倒坚定起来,“大娘,我跟您说吧:您那宝贝儿子葛利高里,是苏维埃政权最凶恶的敌人。我们只要一打到对岸去——就首先把绳索套在他脖子上、可是潘苦莱。普罗珂菲奇根本就用不着逃嘛。上了年纪啦,腿又瘸,好好呆在家里就是啦……”
“呆在家里等死啊?”伊莉妮奇娜严厉地问,重又往围裙里捡起本片来。“他还不到死的份儿呢。也许会抽他几鞭于,还不至于杀死他。当然,我不是为了这事到您这儿来的。”米什卡理了理胸前的金表链,低下头说。“我是来看望叶芙多基亚。潘苔菜芙娜的。我觉得非常可惜,她竞也会撤退,不过大妈,您是她的亲妈,所以我要对您说。我要告诉您:我很早就在为她苦恼,不过如今我们还没有工夫去为姑娘苦恼,我们要和反动派打仗,无情地揍他们。等我们把反动派打垮,在全世界上都建立起和平的苏维埃政权的时候,大妈,那时候我就请媒人到您家来,说您家的叶芙多基亚。”
“现在不是谈这个问题的时候!”
“不,正是时候!”米什卡皱起眉头说,他的两眉间刻出一道很倔强的皱纹。
“说媒不是时候,可是谈谈这个问题还是可以的嘛。我再也找不到另外的时间谈这个问题啦。今儿个我在这儿,也许明儿个就会把我派到顿涅茨河对岸去。所以我要预先警告您:可别胡里胡涂地把叶芙多基亚嫁给别的什么人,那您可就要倒霉啦。
如果我的部队寄信来,说我已经牺牲,——那么您可以把她嫁给别人,眼下可不行,因为我们俩——已经有了爱情。我没有给她带礼物来,因为没有地方去买,不过如果您需要什么资产阶级和商人家的东西,您告诉我。我立刻就去给您拖来。“
“千万别这样!我们从来不要别人的东西!”
“好吧,随您的便吧。如果您比我先见到叶芙多基亚。潘苔荣芙娜的话,请您替我向她问好吧,大妈,再会吧,请您别忘记我说的话。”
伊莉妮奇娜没有回答,朝屋子里走去,米什卡骑上马,往村里的校场走去。
夜间,红军都从山上下来,进了村干。大街小巷里响起他们热闹的笑语声。三个拿着手提机枪到顿河岸边去放哨的红军战士,盘问了一下米什卡,检查了他的证件。在“生铁头”谢苗的小房子对面又遇到了四个红军士兵。其中有两个人拉着一车燕麦,另外两个人——跟“生铁头”的病鬼老婆一起——抬着一架脚蹬缝纫机和一日袋面粉。
“生铁头”的老婆认出了米什卡,和他打了招呼。
“你这是拉的什么呀,大嫂子!”米什卡很感兴趣地问。
“我们这是帮着贫农阶级的妇女建立家业呀:我们把资产阶级的缝纫机和面粉送给她。”一个红军战士快口。麻利地回答他说,米什卡接连烧了七栋房子,都是逃到顿涅茨对岸去的商人莫霍夫、“擦擦”阿捷平。神甫维萨里昂、监督司祭潘克拉季和三个富裕哥萨克的家宅,这以后他才离开了村子。
走到山岗上,他掉转马头一看,只见岗下的鞑靼村里,红色的火焰像闪光的狐狸尾巴,伸向漆黑的天空。火焰忽而升起来,回光映在顿河的急流上,波光粼粼,忽而低落下去,偏向西去,贪婪地焚烧着房子。从东方吹来一阵阵草原的微风,把火势吹得更旺了,把火场上像煤末一样闪着火花的滚滚黑烟吹向远方……
第七卷 第一章
顿河上游的暴动,牵制了南方战线相当数量的红军,这不仅使顿河军司令部获得了从掩护新切尔卡斯克的防线上自由调动兵力的机会,而且在卡缅斯克和白卡利特瓦斯克河日镇地区集结了几个特别坚强的、有战斗经验的自卫军团队,组成了一个强大的突击兵团,这些团队的士兵绝大多数是顿河下游的哥萨克和加尔梅克人,突击兵团的任务是:在适当时机,协同菲茨哈拉乌罗夫将军的部队,赶走属于红军第八军的第十二师,向第十三师和乌拉尔师的侧翼和后方挺进,挥师北上,与暴动的顿河上游哥萨克联结起来。
顿河军总司令杰尼索夫将军和参谋长波里亚科夫将军过去制定的组织突击兵团的计划,在五月底差不多已全部实现。往卡缅斯克调了将近一万六千步兵和骑兵,配备了三十六门炮和一百四十挺机枪;把最后的一批骑兵部队和属于所谓青年军的几个精锐团也都调来了,青年军是在一九一八年夏大由达到人伍年龄的青年哥萨克组成的。
与此同时,被四面包围的叛军在继续不断地打退红军清剿部队的进攻。在南方,顿河左岸,有两个叛军师躲在战壕里顽强抵抗,不让敌人渡河,虽然全线的红军炮兵连都对他们进行几乎不间断的猛烈炮轰;其余三个师则守卫在暴动地区的西部、北部和东部防线上,尽管他们遭受了巨大的损失,特别是守卫在东北防线的部队,但是他们始终没有撤退,仍然坚守在霍皮奥尔河地区的边境上。
守卫在自己村庄对面的鞑靼村连队,由于无事可于,非常无聊,有一天使红军战士大惊一场: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几个自愿去侦察的哥萨克,乘小船悄悄偷渡到顿河右岸,对红军的哨兵进行突袭,打死了四名红军战士,缴获了一挺机枪。第二天,红军从维申斯克下方凋来一个炮兵连,对哥萨克的战壕展开了猛烈的轰击。一听到树林上空响起榴霰弹的爆炸声,连队就急忙放弃了战壕,撤离河岸,退到树林深处。过了一昼夜,红军的炮兵连调走了,鞑靼村的哥萨克重又进入了放弃的阵地。
炮击也使连队遭受了损失:弹片打死了两个不久前刚补充来的未成年的哥萨克。在这以前刚刚从维申斯克回来的连长的传令兵也受了伤。
这之后,便相对地安静下来,战壕里的生活又恢复到从前的样子。婆娘们时常到战壕里来,夜里送来面包和烧酒,哥萨克们的口粮一点儿也不缺:宰了两头迷路的小牛,此外,每天还到各处的小湖里去捕鱼。赫里斯托尼亚是捕鱼的主要人物。
他使的鱼网有十沙绳大,这是一个撤退的人扔在岸边,后来落到连队手里的。赫里斯托尼亚打鱼的时候总要钻到草甸于“深处”,并夸口说,草地上的湖塘可说没有一个他没有去捕过的。因为接连不断地捕了一个星期的鱼,所以他的衬衣和裤子浸透了风也吹不掉的鱼腥气味,最后熏得阿尼库什卡不得不坚决拒绝跟他同住在一个土屋里,阿尼库什卡抱怨说:“你身上的臭味儿就像死鱼味儿一样!如果再跟你在这儿住上一天一夜,将来就会一辈子都不想吃鱼啦……”
从那时起,阿尼库什卡豁出叫蚊子咬,睡在土屋外边了。在睡觉以前,他憎恶地皱着眉头,用扫帚扫掉洒在沙土上的鱼鳞和臭气熏天的鱼的内脏,可是第二天早晨,赫里斯托尼亚打鱼回来,仍然毫不在乎地、一本正经地坐在土屋门口,宰起捕回的鲫鱼来。成群的大绿豆蝇在他身旁嗡嗡飞舞,地上爬满了可恶的黄蚂蚁。一会儿,阿尼库什卡气喘吁吁地跑来,老远就大声叫喊着:“你再找不到别的地方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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