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进屋子。堂屋的地板上,叶戈尔。扎尔科夫正躺在从床上卸下来的弹簧褥子上打呼嗜。屋子里乱七八糟的样子在无言地诉说,主人是怎样匆忙弃家而去的。
碎瓷器片、撕碎的纸片和书籍、沾了蜂蜜的呢料、儿童玩具、旧皮鞋和洒得满地的面粉——所有这一切都杂乱无章地散落在地板上,在沉痛地哭诉着浩劫。
叶梅利扬。格罗舍夫和普罗霍尔。济科夫打扫出一块地方,也到这儿来吃饭。
济科夫一看见葛利高里,就把两只亲热的、显得有点肉麻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叫道:“葛利什卡,你这是从哪儿钻出来的呀?”
“从阴曹地府!”
“你快去给他弄点菜汤来呀。干吗光瞪眼呀?”“锅圈J [”喊叫道。
“立刻就去。厨车就在这儿的胡同里。”
普罗霍尔嘴里嚼着面包,往院子里跑去。
葛利高里疲倦地在普罗霍尔坐的地方坐下来。
“我已经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吃的饭啦,”他抱歉地笑了笑,说道。
第三军的部队正开过这座城市。狭窄的街道上挤满了步兵、辎重车和骑兵部队,十字路口挤得水泄不通,军队运动的轰鸣声透过紧闭着的屋门传到屋子里来。普罗霍尔很快就端着一锅菜汤和一口袋养麦粥回来了。
“养麦饭倒在哪里?”
“来,倒到这只带把儿的锅里吧,”格里舍夫不知道它的用场,从窗下把一只夜壶推过去。
“你这锅,怎么这么臭呀,”普罗霍尔皱起眉头说。
“没有关系,你先把口袋倒出来,完了我们大家再分。”
普罗霍尔打开口袋,香喷喷的稠粥冒着热气,从口袋的琥珀色边缘上,渗出了油汤。他们一面说话,一面吃。普罗霍尔把油点子溅到褪色的裤绦上,讲道:“咱们邻院,住的是山民骑兵营的一个炮兵连,在喂养他们那些壮实的小马呢。他们的下士看见报上登着,说德国人的那些所谓的同盟国,已经被打得落花流水。”
“你没有赶上,麦列霍夫,今天早上有人来慰劳我们啦,”“锅圈儿”翁动着塞满饭的嘴,咕噜说。
“谁来慰劳啦?”
“师长,丰。季维德中将检阅了我们,因为我们杀退了匈牙利的膘骑兵,救出了我们的炮兵,所以来慰劳感谢我们。要知道,他们差一点儿就把大炮都抢去啦。
他说:英勇的哥萨克们,沙皇和祖国是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勋的。“
“这太好啦!”
街上清脆地响了一枪,又一枪,机关枪砰砰地扫射起来。
“快——出——来!”门口有人叫喊。
哥萨克们扔掉饭勺,跑到院子里。一架飞机飞得很低,在他们头顶上盘旋。飞机的猛烈的轰鸣声,令人生畏。
“在篱笆边卧倒,马上就要扔炸弹啦,要知道,隔壁就是炮兵连!”“锅圈儿”
喊道。
“快把叶戈尔卡叫醒!要把他炸死在弹簧褥子上了!”
“把步枪给我!”
“锅圈儿”仔细地瞄准,就在台阶上射击起来。
步兵不知道为什么都弯着腰,在街上乱跑起来。隔壁的院子里传来马嘶声和急促的口令声。葛利高里放完一梭于子弹,隔着板栅看到:几个炮兵正急急忙忙地把一门炮往板棚底下推。天空蓝得刺眼,葛利高里眯缝起眼睛,看了看轧轧响着向下俯冲的铁鸟;这时候,忽然有一个什么东西从飞机上迅速落下来,在太阳光中耀眼地闪烁着。一声震撼天地的巨响震得小房于和趴在台阶旁的哥萨克们直颤动;邻院的一匹马发出了临死的嘶鸣。从板栅那面飘来一股呛鼻子的燃烧后的硫磺气味。
“躲起来,”“锅圈儿”从台阶上往下跑着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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