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她感到意外的是,书院内并没有她想象的残破不堪,而是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熟门熟路地往里走了一段路,她来到一处小院。
小院四周环绕着茂密的竹林,竹叶随风摇曳。一条小径蜿蜒而过,两旁种满了花草。
院子东南角有一棵老桃树,粉色的桃花开满枝头。一阵小风吹过,粉色的花瓣纷纷扬扬落了下来,铺满了桃树下的白玉石桌凳。
一切还是记忆中熟悉的模样。
当年的苏怡言一直觉得自己运气好,被书院一位好心的老直学放了进来,还允许她在这个小院休息,从此不用再顶着风雨在书院外站上一整日。
刚开始苏怡言只是拘谨地坐在白玉石凳上发呆,后来见院内总是无人,便开始在小院里转悠,今日摘几朵野花,明日采些竹针泡茶。
再后来渐渐收不住了,她开始爬树掏鸟窝,撅着屁股在草丛里逮兔子打发时间。
直到有一日,她从那棵老桃树上一头栽下来,落进了一个清冽的怀抱。
年少时的谢淮,性子到底还没有如今这般沉稳淡漠,两人四目相对,谢淮慌忙放手,苏怡言“啪唧”一声屁股着地,痛得龇牙咧嘴。
谢淮问她摔到哪里了,伸手便要查看,中途动作一顿,又将手收回,迅速背过身去。
只留苏怡言揉着摔疼的屁股,一脸哀怨。
这是谢淮第二次救她。
后来苏怡言才知道,老直学让她待着不要乱跑的院子,竟然是谢淮的私院。
谢淮是应天书院最引以为傲的学子,书院为他特别准备了单间小院,供他闲暇时休憩,不用与其他学子挤在一处。谢淮大多时候并不使用这种特权,这才便宜了苏怡言。
自那以后,苏怡言每日都能在院中碰到谢淮。
他果然没认出她,否则怎会不顾男女大防,每日“小书童”“小书童”地叫她,不是吩咐她研墨,就是吩咐她整理书架上的典籍。
谢淮偶尔会教她写字,她觉得字能认出来就好,何必练那么漂亮。
小院里是她唯一难得放松的地方,苏怡言经常一会儿逗蜗牛,一会儿扑蝴蝶,谢淮每每发现她偷懒,都喜欢提着她的脖子将她拎回桌案,用笔杆轻敲一下她的脑袋:“懒虫,快些写。”
后来她觉得着实浪费宣纸,便将字写在老桃树的桃叶上,几乎霍霍了一整棵桃树。看着被薅得光秃秃的桃树,谢淮无奈,从此再也不逼她写字了……
谢淮的午膳总是十分丰盛,他经常让苏怡言替他吃掉不喜欢的菜,美名曰不能浪费……
每每她在白玉石桌上用饭,谢淮就喜欢在一旁拿着一卷书静静地看,只是半天不见他翻动一页。
谢淮不喜荤腥,每日剩下的不是卤鸡腿,就是红烧肘子,正好便宜了她。
她那时一边嫌弃那些“剩菜”,一边狼吞虎咽地吃,连王氏都怀疑她是不是偷了家中的吃食,怎么每日吃干馒头,脸还圆了一圈……
那段时日,是苏怡言来京城后过得最舒心的日子。每日肚子能吃饱,还能看到谢淮那张赏心悦目的脸。
后来苏耀祖课业不合格,被逐出了应天书院,苏怡言也跟着回了苏家,又回到了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
她也以为,此生与谢淮那样的矜贵世家公子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没想到半年之后,她又在一次春日踏青宴上看到了他。
春日踏青宴,少男少女们无非是赏花游湖放纸鸢,她本以为,以谢淮那样的性子,是不会来这样的场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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