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绥帝对寿王的不喜,卫氏三年间门在长安备受欺凌,却也不敢离开长安。刘青亲审两家的案子,大约生出恻隐之心,让他这个大理寺卿竟愿为其做保,上折请求让他们离开。
绥帝提笔微顿,笔尖的一点红晕透纸背,最终还是留下一个“驳”字。
大理寺为九寺之一,掌刑案审理,常与刑部、御史台联合办案。如今刑部、御史台中皆有他登基后一手提拔上去的官员,唯独大理寺,因对刘青中正无私的信赖,绥帝没有换过里面的人。
如今,大理寺或也要动一动。
只能等春闱之后了。
他搁下朱笔,奉茶内侍上前添茶,视线不敢偏倚,口中道:“陛下,江太医到了。”
江盛在立下的期限内飞速赶回,他已从师父那儿习得金篦术精髓,此刻胸有成竹,自信满满。
守门的宫人见了他恭敬掀帘,并道:“江太医,陛下也在。”
他愣了下,很快恢复如初,入门俯首行礼,先唤陛下,再道慕娘子。
衣袍上翻飞的金线在他眼前一闪而过,绥帝令他少行虚礼,江盛便依言直起身,略显拘谨地上前。
他到底年轻,不是每个人都能有在绥帝面前谈笑自如的本事。
江盛见南音双目已经恢复从前可视物却模糊不清的模样,详细解释对二人道:“金篦术便是以金针将白翳拨开,助双目复明。这一步,只要臣操针得当,便很轻松。难的是将白翳取出眼外,这需要用刀在眼角开一小口,再将白翳取出,期间门可能会有巨痛,麻沸散也止不住,若是娘子挣扎,不小心划破眼内,后果只会更严重。”
南音听见身侧的轻嘶声,同样被江盛的话说得悚然,强自镇定下来,“无事,最差也不过是我几年后的结果,到时还请江太医把我双手缚住。”
绥帝直接道:“第二种方法呢?”
江盛摸摸鼻子,有不同的方法,他必会先把最差的那个先道出,这算是行医的小小习惯,竟被陛下一眼看出。
“第二种方法时日会久些,用金针将白翳拨开后,每日继续用它一点一点将白翳挑出眼外,这样也会有疼痛,且白翳一日没挑完,痛楚就会持续。不过此法风险小很多,臣也可配药给慕娘子内服止痛。”
比起开刀,用金针一点一点挑,无疑更符合如今的医治之道,听起来不会令人胆战心惊。
南音问:“大约会用多久?”
“最多十日。”
已经算非常快了,南音的内心倾向于用第二种方法,再看绥帝,他亦如此,“就用此法,需要多少人配合,直接去太医院调。”
君威难测,入太医院后,江盛常听同僚暗地议论这四字。太医院院正,即破格招入他的柳太医每月都会给绥帝请平安脉,明明龙体康健,他依旧会开药方,请绥帝每五日喝一次。
江盛不擅调养,偶然瞥见过那道药方,感觉像清火之用,好奇询问院正,院正教他,“百官道陛下喜怒难测,但人非泥胎木塑,都有七情六欲,若不发泄,便会附着在内脏脾腑之上。陛下常年抑制,容易内生暗火,故要为其调理。”
世人也有怒急攻心之说,足以说明人的情绪确实会影响身体康健。
听过这些,江盛以为陛下定是个冷肃、威严赫赫的君主,但看他在慕娘子面前,却又万般关怀爱护。
他愈发明白慕娘子的重要性,认真领命。
……
正月冷卅天,太熙四年的正月,比任何时候都要凛冽。
南音的眼疾逐步治愈之时,绥帝批阅的折子,也在一道道打回百官手中。
折子中有这样一句朱批极为醒目,“减赋乃福泽万民、恩荫百代之策,卿等为卢诉状,于百姓公否?于己有私否?朕实属痛心。”
他将为卢家求情的名单列成册,令御史台和内卫联合查人,专查这份名册中是否有和卢家利益勾结者,一旦发现收受不当金银重礼,立刻投入大理寺和刑部审讯。
御史台中皆为先帝和绥帝一手提拔的官员,其中无任何世家子弟,内卫直属天子,无需听其他任何人调遣,这二者合璧,简直是无所畏惧,寒光点到之处皆是哀声一片。
一时间门,朝堂表面的平静也维持不了,每日都有人在金銮殿上叫屈,都被绥帝强硬地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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