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六年八月十二,郧阳巡抚蒋允仪派遣援救郧西县的一万援兵,在雷家沟附近被伏,参将李景廉战死,三千五百人当场战死,六千人被俘,逃走这不足五百人,可以说这一万大大军已经烟消云散。
“好,”经此一役,整个郧阳战局已经确定了一半,紧接着刘长乐便要乘胜追击,拿下郧西县,“传令下去,将这些俘虏压到郧西城下转一圈,让郧西城内的官绅百姓都看一看,他们的援兵已经全军覆没了,绝了他们的希望。”
“是。”张文灿也很兴奋,他们披荆斩棘,横跨过这茫茫武当山所谓何事,不就是这美味的胜利果实么,现在眼瞅着裴家军胜局已定,他又怎能不高兴?
随后,刘长乐率兵押着俘虏,在郧西好好转了几圈,同时派兵对城内大喊,“你们援兵已经全军覆没,趁早投降,我裴家军尚可保护你们周全,如果在执迷不悟,等裴家军破城之日,便是你们家破人亡之时。”
数千名士兵围着城池大喊,声音清清楚楚传遍了真个郧西县,郧西县守城乡勇当时便一片大哗,配合着身着官兵服饰此处游走,垂头丧气的俘虏,由不得他们这些乡勇不信,也几乎在短短半个时辰之见,援兵全军覆没的消息就已经传遍了这座山中小城。
“大人,现在城内人心惶惶,上一次镇压下去的乱兵又在蠢蠢欲动,是走是留,还望大人造作打算啊!”一名师爷忧心忡忡的规劝着知县童思圣。
童思圣此时也是心绪不宁,要知道郧西县前几天可是发生过乱民造反的事情,幸好乱民谋事不密,被人搞发,童思圣表现迅速,当机立断下令调集县中的三班衙役前去镇压,这才让这场叛乱在起事之前,便被镇压下去。
只是,当时过于反应毕竟过于匆忙,慌乱之间大批当初主谋等人逃脱,此时此刻就藏身在郧西城内。本来,要是给童思圣充足的时间,童思圣自诩有信心将这些乱民一一挖出来,只是还没等他动手,裴家军便已经率军包围了郧西县,更是在两天后,突然全歼了前来增员的巡抚官兵,这一下子将童思圣打蒙了。
这该怎么办?这个时候显然已经没工夫去清查隐藏在民间的乱民主谋,但要是不查,那么在裴家军攻城期间,这些乱民恐怕便会趁机起事,届时外有强敌,内有反民,郧西县迟早被攻破。
正徘徊不定之时,却见一衙役悄悄走了过来,对童思圣道:“大人,城内沈兆甲沈家主,屈可伸屈老爷等一种乡绅求见。”
屈可伸、沈兆甲?童思圣一愣,这些都是掌握着郧西命脉的乡绅,怎么这个时候联袂前来,究竟出了什么大事?
这些人每一个都家大业大,在郧西县可以说都是跺一跺脚,整个郧西都要抖三抖一样的人物,这些人决定着郧西的走向,童思圣不能不见,将城头暂时托付给身边最信任的师爷,便要离开城头,去会一会这些郧西大族。临走之前,童思圣又无意间看了一眼城外士气正盛的裴家军,心中忽然打了个突,神色一遍,暗道,‘此行怕是是祸非福啊。’
果然,等见到郧西的一众乡绅之后,这些乡绅的第一句话便是,大人,您给个准话,这郧西县究竟能不能守住?
童思圣看了一眼,问话之人正是这些乡绅中家财最多的沈兆甲。
童思圣沉默不语,情况已经很明白了,就连巡抚大人派遣救援的援兵连个声响都没有便已经被城外的裴家军全歼,靠他郧西县这三班衙役以及临时招募的数百乡勇就想守住郧西?简直吃人说明,更何况,城中的百姓并非一体同心,有不知多少乱民正在虎视眈眈,盼望着官兵与城外裴家军大军大战,好趁机兴风作浪。
沈兆甲、屈可伸等人一看童思圣这个样子,心中顿时寒了半截,虽然他们此行其实已经有了心里准备,但等真正看到知县童思圣的表态之后,还是难掩失望之色。
不过,现在不是失望悲痛的时候,他们来着就已经做了完全的预案,只听沈兆甲道:“大人,既然如此,郧西县何不早降?”
童思圣一听此言,顿时心中一沉,他虽想到投降,但他毕竟是朝廷任命的知县,到现在为止还没下定最终决心,只是,当他看到沈兆甲此言一出,其余乡绅全无异色,显然这个决定已经经过他们的商议同意,现在恐怕只剩下说服自己了。
童思圣心中生起一丝悲哀,他悲哀的不是他自己的姓命如何,他在为整个大明朝廷感到不值,要知道遍数历朝历代从没有没哪一朝代,能够优待读书人、士大夫这件事上比肩本朝。
本朝自太祖以来,便已经免除读书人的劳役,后来更是免除了这些士人的赋税,这些士人家财万贯,良田万顷,豪奴数千,却不用为朝廷缴纳一文钱的赋税。然而,国朝养士两百年没想到竟然养出了这样一群白眼狼,要是太祖皇帝在天有灵,还不知道会不会降下神雷,劈死这些忘恩负义之徒。
“大人,既然大军已经无法守住郧西,那为何还要白白填进去百姓们的姓命?”沈兆甲见童思圣神情复杂,还以为他是在内心纠结要不要投降,于是便道,“我听说,那裴家军颇为不凡,不仅不滥杀无辜,更能保留各家家财。。。”
“咳咳,沈兄,说重点。”眼瞅着沈兆甲越说越顺嘴,就差将心底话说出来,屈可伸连忙打断道。
沈兆甲自知说错了话,当即话锋一转,道:“大人,你我皆是圣人门徒,凡是讲究一个仁字,何为仁?仁者爱人。能保全一城人的姓命方为爱人,虽与忠君有想悖逆,但我想天子也会宽恕大人的一片良苦用心。”
沈兆甲等这一批乡绅所来就是为了劝知县童思圣投降,他们早就打探清楚了,裴家军与其他义军截然不同,从不会株连乡绅大户,哪怕裴家军的摊派也只是算是损失一部分钱粮而已,与姓命比起来,这些都无关紧要,所以眼见抵挡不住裴家军,投降自然也就成为乡绅利益最大的一种手段。
他们现在最怕的便是,知县童思圣的拼死抵抗,虽说不大可能,但万一裴家军在攻城中损失太大,等城破之后,难免那些杀红眼的丘八不会将他们一举给灭了,故而他们只能去劝说更好说话的童思圣,只要童思圣现在投降,那便你好我好大家好,至于朝廷好不好,与他们何干?
看着一派胡言的沈兆甲,童思圣忽然觉得他这么拼命也没什么意思,就算打赢了,郧西收住了又能如何?获利最大的还不是眼前这些卑鄙小人?他这样拼死拼活的卖命,就是让这些人得利?就在那一瞬间,童思圣的满腔斗志仿佛被一抽而空,他跌坐在椅子上,仰头出神的看着房梁,久久不言。
“大人?大人?”屈可伸试探着叫道。
良久,童思圣抬起一直瘦弱的手,摆了摆,“罢了,罢了。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便如了你们的意吧,你们去跟城外的裴家军商量投降的事宜吧,我累了,就不送你们了。”
沈兆甲、屈可伸等人强掩欣喜之色,对童思圣一鞠道:“大人,您先休息,我等去了。”
说了几声,不见童思圣回应,这时候已经有人迫不及待的走出了衙门,沈兆甲,屈可伸这才对视一眼,有一鞠随后脚步轻快的离开了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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