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石室,一张桌子,三张椅子,一盏煤油灯。
云一先被解开了脚上的绳子,手却还捆着。静静地坐着,望着坐在对面的,自己的爷爷。
恍然间,云一先脑海中忽然浮现了之前的景象。枪林弹雨中,带着一众志愿军士兵坚毅地向前的,那如同地狱的使者一般的身影。
眼前的,同样戴着圆框,碎裂了半边的眼镜,却又仿佛截然不同的另一个人。
有些清瘦的脸庞沾满了土灰。
黄绿色的粗布军服。
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下,云一先也能清楚地看到他军服上起的毛球、打的补丁。
那份窘迫,几乎已经肉眼可见了,眼眶中却依旧有着奕奕的神采。有一种掩不住的书生气。
云一先静静地望着。
这是他与自己的爷爷,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面。
不再是旧照片中凝固的影像,不再是遥远的奶奶口中的故事,也不是荒野中的孤魂,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以至于他拼命地想要记住眼前的人,目不转睛。
那目光,看得云峰都有些诧异了,干咳了两声,指了指云一先的身后道:“认得这八个字吗?”
一回头,云一先看到自己身后的墙上整整齐齐地贴着八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认,认得……”
这是审讯室没跑了。
面无表情地瞧着云一先,云峰伸手推了推眼镜,轻声说道:“你们现在被俘虏了。作为战俘,我们会保障你们的人身安全。你不需要太担心。我叫云峰,三连的指导员。这是我们的书记员宋学铭。我们两个负责审讯你。”
云一先瞥了一眼坐在云峰身边的宋学铭。
清清瘦瘦的,长着一张刀削一样的脸,轮廓分明。一手握着钢笔,一手翻着小本子。
与一脸严肃的云峰不同,身为书记员的宋学铭嘴角总是带着一抹笑。看上去倒是比云峰友善得多。
稍稍沉默了一会,云峰接着说道:“既然你认得墙上那八个字,那你,是选择坦白呢?还是抗拒呢?”
“坦白。”
“那行,你说说,你是什么人。”
“我,我是您的孙子。”
“咳咳咳……”云峰刚入口的水差点没呛出来:“你说什么?”
“我是您孙子,您是我爷爷。”云一先又郑重其事地说了一遍。
云峰眉头都蹙成八字了,一脸错愕地瞧着云一先。
这天有点聊不下去了。
一旁的宋学铭“啪嗒”一声直接将本子合上了,调侃道:“早听说国民党反动派骨头软,但我实在没想到,那骨头能软成你这样。这还没开始问话呢,就开口叫爷爷了?那一会叫啥?叫祖宗吗?你这样对得起你们蒋委员长吗?”
“我真是他孙子!”
“你还来劲了是不?”
宋学铭一下拍案而起,如果不是云峰抬手拦着的话,大概已经冲上去揍云一先了。
一句“不许虐待战俘!”将宋学铭又压回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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