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吞了吞口水,装出一副老练小滑头的样子,生疏地模仿着他爸的语气:“你别看我这儿小,小麻雀还五脏俱全呢,我这儿什么都有,你到底要买什么呀?说一声,我给你找。”
章烬迟疑地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儿:“你?”
小男孩儿被他的轻蔑激怒了,忘了什么叫害怕,他拍下了收银台,响亮道:“你说你要什么!找不着我跟你姓!”
小屁孩架势还挺唬人。章烬心想,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于是他心一横,豁出去了:“你这儿有套儿吗?”
“套儿?”小男孩儿眨了眨眼睛,随手拉开左边的抽屉,抓了几盒放在桌上,“嗐,我以为你找什么呢,走来走去跟个贼似的……看着挑吧,你想要哪种的?”
他已经完全放下心了,重新端起放在桌上的盒饭,大口扒了起来。
……这小鬼懂的还挺多。章烬心情有些复杂,很快挑了一盒,说:“结账。”
小男孩儿嘴里含着饭,鼓着脸含糊不清地问:“你买这个干什么?也是拿来吹气球吗?”
章烬:“……你懂个屁。”
章烬揣着作案工具和忽快忽慢的心跳一路走回去,步子有些飘。
他开始盘算回去以后的事。
因为李呈祥那个畜生,章烬把诸多非分之想牢牢地禁锢在脑子里,一直没敢落实到行动中。然而他正处于一个冲动的年纪,莽撞多于克制,春光迷乱的想象和蛰伏已久的邪念像火一样烧着他,只要轻轻一吹,就能瞬息燎原。
只差一阵风。
虽然在刚开始谈恋爱的时候,程旷就说会配合他,但是能配合到什么程度,两个人心里都没有底。程旷要是不答应怎么办?
章烬踩在白苍苍的雪地上,一边敲着算盘一边往家里走,杂毛儿老远就察觉到,载欣载奔地跑出来迎他,在地上踩出了一串脚印。在脚印的尽头,章烬看见了程旷。
一瞬间,章烬什么犹豫都没有了,脑子里放炮仗似的炸开一句话:管他娘的,先干了再说,如果程旷不愿意,大不了就当是买了一盒气球!
程旷只见章烬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过来,然后又气势汹汹地从兜里掏出一根新买来的棒棒糖,语气不善道:“给你的,程十八!”
程旷接下了,回道:“谢谢,章十七。”
“现在没外人了,旷儿,跟你炮哥儿算会儿账吧?”章十七先礼后兵,糖送完了,立刻动起了手。
他话音未落就逼近了,一把扯住程旷的领口,把人拉向自己。
“你想打架?”
程旷问完,看见章烬的喉结清晰地滚动了一下:“老子还没跟你在床上干过架呢,等会儿别说我欺负你……敢来吗程十八?”
这玩意儿不怀好意,刻意拿话激他,就指着他往坑里掉,一旦应下了,局面就会失控。程旷从来没有碰过这样棘手的问题,向来有条不紊的脑子像雪地一样空白了片刻,心跳声倏然剧烈起来。
而这个时候,程旷的肩膀被按住了,章烬的声音跟嘴唇一起贴近,语气里含着少年人独有的青涩和热烈,像磨砂纸一样擦过程旷的耳朵。
他说:“我想跟你好。”
程旷胸口忽地一窒。
先前就着火锅喝的酒仿佛拖到现在才见效,在程旷太阳穴的位置蒸出一片热意,西北风却肆意呼啸,冷铁一般打在脸上。在冷与热的夹缝间,他感到胸腔里钻出一股不可压抑的骚动,紧跟着,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了。
我认栽了。
程旷闭上眼睛,不怎么清醒地想:那就试试吧。
他喉咙颤了颤,几不可闻地滚落三个字:“炮哥儿。”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湮灭在唇齿间,章烬撞上来,程旷后背重重地抵上了冷硬的砖头墙壁。檐上的小冰棱子正往下不断地滴落雪水,湿漉漉的墙灰和青苔把衣服蹭脏了一大片,可情动之时,谁也无暇顾及。
铁门被踹开时发出“哐当”一声响,吱呀吱呀的余音拉得发颤,把杂毛儿吓得打了个激灵,它睁着水蒙蒙的眼追上去,只看见它主人的衣角从门缝滑入,紧跟着,粗重又急促的呼吸声交叠着从缝里漏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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