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别找了,这儿没厨房,”程旷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双一次性筷子,掰开了给方幼珍,“我有筷子。”
方幼珍却摆摆手,推拒说:“我不爱吃。这是好东西,补身体的,你多吃点。”
她说完却不见程旷动一下筷子,方幼珍知道他一向固执,只好妥协了,嗔怪道:“都说不爱吃了,你这孩子……”
这兔子肉是从一个食客手里买到的,据说是野生的。方幼珍怕放久了不新鲜,当天就炒好了,可是程有义不在家,燕石街又偏僻,出租车不好打,她一个人拎着保温杯走了老远的路,好歹是赶上了末班车。
路上可能是受了凉,吃到一半,方幼珍忽然觉得肚子痛,皱着眉“哎哟”了一声,程旷问她怎么了,方幼珍摆手说没事,搁下筷子进了厕所。
她起初以为这只是寻常的腹痛,缓缓就能好。谁知,十分钟后,疼痛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加剧,就像有人拿着一把刀子在她腹中翻来覆去地绞。
因为忍痛,方幼珍从膝盖往下都疲软无力。她向来要强,哪怕稍微还能撑得住,就不想让儿子知道,于是咬牙扶着水池边缘艰难地站立起来,不料没能坚持多久,一弯腰就吐得天昏地暗。
方幼珍已经进去很久了,程旷眼皮连续跳了好几下,这时,他听见厕所里传出方幼珍的呼叫声。
程旷一推门进去,就看见他妈妈虚弱地撑在水池边,有气无力地喊自己的名字。他神经猛地绷紧了,想也没想就冲过去把方幼珍扶起来驮到背上。
方幼珍起初还有些抗拒——她吐了一身,手上都是脏兮兮的呕吐物,不想弄脏儿子的衣服。可是她有心无力,只好闭上眼睛,认命地靠在了程旷肩膀上,任由他把自己驮出了满地狼藉的厕所。
“你开门做什么?这点小事……不、不用去医院。”察觉到儿子的动机,方幼珍有点急了,几乎想从程旷背上挣脱下来。
可她儿子一贯不听老人言,愣是一声不吭地背着不合作的方幼珍一路下楼,然后打车去了医院,方幼珍劝不动他,又急又气,肚子痛得更加厉害。
章烬没想到程旷出趟门,居然会旷掉晚自习,干脆就一去不回了。
他给程旷发了几条消息,没有收到任何回复,不知怎的,章烬隐约有种不祥的预感,他在教室里待不下去,提前回去了。
章烬到巷口时,看见有个背影很像程旷的人急匆匆地上了出租车,心一紧,下意识地骑着单车跟了一段,但是距离太远,出租车没一会儿就上了马路,他没能追上。
章烬调转方向,飞快地往家里赶,路过院门时,杂毛儿嗅到了味儿,趴着铁门蹦起来。可是它主人没管它,甚至连单车都没停稳,杂毛儿被车子哐啷倒地的声音吓了一跳,接着楼道里就响起了火急火燎的脚步声。
章烬拍了一会儿门,发现程旷果然不在家,更觉得那个背影像是程旷。他悬着一颗心给程旷打电话,听筒里机械女音播报对方电话已关机的消息时,章烬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暴躁。
他怀着那种无处发泄的憋闷心情回到家里,蹲在石墩子上抽了一根烟。杂毛儿拱了拱他的腿,章烬手一动,把烟灰抖落了,他拍了拍狗脑袋,说:“哮天犬,去,给我把二楼那孙子叼回来。”
杂毛儿好似跟它主人通了灵犀,当真迈着三条腿蹦出去了。章烬跟在狗后面,一路往巷口走去,他跟出来的时候抱着遛狗的心情,没想到真能碰到程旷。
一人一狗在乌漆嘛黑的巷弄里溜达了一圈,返回的路上,章烬摸出手机,又一次拨打了程旷的电话,他都做好切断电话的准备了,没想到居然打通了。
听筒里传出那声“喂”时,章烬喉咙动了动,竟然忘了要说什么。
杂毛儿却忽然兴奋起来,屁颠颠地要往前奔。章烬眼皮一跳,蓦地心跳加速了,眯起眼,果然看见前面有个熟悉的身影。
章烬在杂毛儿奔向程旷之前,眼疾手快地把它捞了回来,同时对电话另一头的程旷说:“你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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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程旷,你要杀人灭口吗?”
方幼珍是急性肠胃炎,到医院时有轻微的脱水症状,程旷背着晕头转向的方幼珍挂号检查,脸色比她还难看。护士给病人输液时看他脸色发白,给倒了一纸杯水,说:“喝点水吧,没事儿的。”程旷握着纸杯,才发现自己出了一手心冰凉的汗。
好在方幼珍确实没有大碍,从医院出来以后,她就打了一辆车回燕石街,程旷想送她回家,可方幼珍坚决不同意。这个女人执拗起来谁也拉不动,就像她跟人撒泼吵架时一样,倔强得六亲不认。
租车门在程旷眼前关上,车灯照出尾气的轨迹,轰地把他甩在车水马龙的街上。一瞬间,程旷几乎想追上去,就像他小时候在东郊火车站追着火车跑一样。
他很少有像今晚这样的心慌意乱的时刻,当时方幼珍安静地靠在他背后,满头的冷汗凉飕飕地往后颈上滑,程旷听见方幼珍迷糊间说了一句“我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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